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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咫尺天涯

当天边泛起晚霞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走进了丛林,心中的空白无力感终于有所消散。

可转到了天黑,我却依旧在林子的边缘打圈。明明就只有一条路,怎么会迷路走不进去呢?

我索性蒙上眼睛,靠着直觉一路摸索着前行,碰到树木便绕过去,撞到荆棘杂草就踩过去,掉入坑中再爬起来……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在原地打转的时候,我的眼睛感受到了微弱的光。

急急摘下蒙布,却见岑的小屋就在眼前,如同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感觉如梦一般不可置信,又是那么的温暖。

我走到门前,想要推门,却迟疑了,担心这真的只是个幻境,万一里面没有人呢?万一里面没有岑呢?我真的害怕了。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许是夜太深,又或是太累了,我还是感到害怕。如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般,我在树上搭了吊床,沉沉睡下。

有亮光刺眼,我醒了过来,翻了个身却正看到岑站在树下看着我,看不清神色。明亮的光线,熟悉的鸟语虫鸣,还有真真切切的岑……这不是幻境,我竟是真的破了阵法,走了进来!

飞身下树,我望着岑道:“我回来了,我是来报答你的……我就这么走了,显得太忘恩负义了……”

“我不要你报恩!”

“那……我还要别的大事要做……”我故作认真道:“之前是不是有许多人从我下来的悬崖上掉下来过?是不是除了我无一生还?你就没有想过救救他们?”

岑有些动容:“你看到了?”

我点了点头。之前无意中发现那些散落的白骨,真的是触目惊心,看来推人下崖这种事白老大真的会做,而且经常做……想到自己也差点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心中愈加后怕。

“他们掉下来就死了,我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岑遗憾道。

我抓住机会,得意道:“我想到一个救人的法子……”

岑疑惑地望向我。我继续道:“我们可以在那里挖一个大坑,然后引入池水,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掉下来的话也有个缓冲,而我们听到水声也可以赶过去救人。”我当然不会告诉他崖上那个喜欢推人下来的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估计再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掉下来了。

“你不会不同意吧?这可是救人性命的大事。”见岑沉默不语,我急急道。

“好……”岑终是答应了:“不过你别指望我帮你……”

“OK!没问题!”我放下心来,能让我呆在这里就好。

我以最慢的速度挖坑,将坑挖得很大很深。直到有一天,岑走过来,说:“够大了……”

然后我就以最慢的速度引人池水。再慢也终是完工了。

在这缓慢的工作中,我绞尽脑汁,又想了几个拖延的法子。可岑却像是如忘记了一般,没再提起要我离开的事。

日子回到之前的模样,仿佛我不曾被撵出去过……我依旧砍柴挑水,岑依旧烧菜做饭……

直到一天中午,我正在洗碗,忽然听到一声“扑通”水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岑早已飞奔了出去。我忙兴奋地跟了出去,想不到还真有人掉下来,希望我做的水池能发挥作用……不过如果只是块大石头——呃——那就尴尬了!

等我赶到崖下时,岑正将一名男子拖上岸来。我跑过去,顿时惊呆了,居然是源!他这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掉下了悬崖……

“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岑的一句话将我惊醒,我抑制住慌乱的心绪,急忙蹲下来,趴在源的胸口听他的心跳。还好,还有心跳!我示意岑放开源,然后将源的头部放平,扯开他胸前的衣服,开始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Comeon!快点醒过来!LZ的急救术可是拿过证的!终于,源有了反应,吐出了一口水,醒了过来。我开心地望着他,叫道:“源,源!”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喃喃道了声:“蝉……”随即便昏过去了。

我急忙拍打着他的脸,大声叫道:“喂!源!喂!……”

岑伸出手来替源把脉,我不知所措地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明明活了过来,怎么又昏死过去了!

“没事,他只是过度疲劳,心力交瘁,昏过去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

岑将源背回小屋,我坐在榻前看着源异常消瘦憔悴的脸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源他,该不会是……为我殉情吧?

岑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我小心喂着源喝下,却时常偷偷望向岑。待半碗药喂完,我对岑说:

“送我们出去吧!”

不能再赖在这里了,不能再躲避了,我自私地离家出走,只是为了躲起来悠闲度日的么?这样如何对得起被我抛弃的家人?我要去东都,去游历大好河山,我还要回家,以崭新的面貌,去看望父亲母亲哥哥弟弟们……

岑送我们来到了一户农家,便回去了。我带着昏迷的源在农家借宿,等着他醒过来。

直到第二天中午,源才醒了过来。见到我他惊喜万分,我将热着的米粥端来给他喝,跟他说了我的脱身计谋,逃跑策略,以及遭遇强盗,佯装跳崖……我没有提到岑,只说遇到了好心人……

待源喝完一大碗粥,我问了他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我父亲……他们还好吧?”

“还好……大王没有迁怒于左司府。”源的眼眶红红的,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着心情:“大家都以为你被掳走了,没有人怀疑……现在更没有人怀疑了,大家都以为你死了……”

这样我就放心了,希望父亲和哥哥能撑住,希望左司府的处境有所好转。沉默了半晌,我低着头,小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掉下了悬崖……”

“你的计谋很成功,大家都以为你被采花大盗掳走了。大王震怒,封闭了城门整整五日,却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后来晋城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你了。再后来,他们又说你跳下悬崖,以死明志……我便找了过来……”

我忍住泪水,强笑道:“跳下悬崖也是我的计谋啊……我哪有你那么傻,真的往下跳……”

我抬手来擦没忍住的泪水,却不曾想越擦越多,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一把抱住源,泣不成声:“我好想哥哥,好想父亲母亲,好想绦和陶,好想师父,好想回家啊……”

最后我哭得累了,便拉着源出去看河流,看菜园,看田野……最后的最后,我看着源认真道:“你回去吧!回去好好生活,努力实现你的梦想,著书立说,你学识那么好,一定能有所作为!回去吧……记得告诉我哥,我一直以他为豪,他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将!而我……”我心中顿时充满了希望,笑着道:“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一定走遍天下,吃遍美食,做一个自在逍遥的吃货游侠……说不定哪天我就回去看你们了呢!”

源深深地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可他只是说:“好!”

最后我们一同看了月亮。在太阳出来之前,我给源留了张字条:“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又拿了他的簪子,将上面嵌着的明珠抠了下来揣在怀里,添上一句:“江湖救急!”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便去往蒲团山寻小呆。

几个月不见,小呆长高了些,性子却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用手理着它的鬃毛,一时间竟生出一丝相依为命的感觉。

重回官道,却只剩我与小呆一人一马,之前的打斗已寻不到蛛丝马迹。很想知道叶阳她们的情况,却不敢回到晋城,怕不小心被发现,便直接去往边关交界。

拿着通关文牒,一人一马顺利通过了关口,进入了东国。

将从源那里得来的珠子换了些银票和碎银子作为盘缠。跟之前不同,这次是白天悠闲赶路,走累了便休息,天黑了便住店。不过这样一来,便免不了要与人打交道,行事也更加谨慎。对外称以舞女的身份去往东都拜师学艺。一路低调行事,每个地方绝不多做停留,遇善人不深交,遇恶人即绕道……吃东西前必以银针试探,睡觉时必定布下简单的机关……如此这般,却也是没再遇上什么大麻烦……

在一个多月之后,我终于顺利地抵达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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