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盯着那青衣的身影消失的地方,易无忧久久回不过神。那一身穿着打扮根本就不像是个流寇,可这样的行事作风似乎比那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匪首还狠辣了不知多少。对于他的身份,也是越来越感到怀疑。直到耳边再次传来那个痛苦的呻吟,才拉回了她不知神游去了哪里的思绪。
看着站在门边和青衣人一样都是面无表情的人,易无忧忍不住开口说:“你带他去治伤吧。再这么下去,怕是血要流干了。找个好点的大夫,或许这断掌还能接上。”
“你居然还会帮他说话?他可是对你身边的丫头动手动脚的。”看了眼她有些无奈的眼神,面无表情的人眼中居然忽然闪过一丝了然,“我家公子让我守在这里,并没有让我随便离开。”
“果然都是一样的没人性,没一个好东西。”那边话音刚落,这边诗画就已经翻着眼驳了一句。
“你?”望着那翻着眼望向一边的脸,面无表情的人刚吐出一个字又忍住了。皱着眉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仍然在不停地浑身抖动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忍,“不过我家公子却没有说他一定要呆在这里等死。”
听见这一句话,跪倒在地上的人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因为疼痛,整张脸已经扭曲得有些狰狞。可既便如此,还是对着那个面无表情的人磕了几个响头,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谢……多谢叶公子。”
“行了行了,走吧!”挥挥手,面无表情的人不再看他。其实他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只是忽然之间起了些许邪念,就被废了一只手。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惨痛的教训吧?
捡起面前的断掌,跪倒在地上的人异常艰难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一步一顿地离开了。胸前的那片衣衫,已经被血水浸透成了有些刺眼的暗红。
“你们也该进去了吧?”余光瞟见三个人依旧站在门口目送那个倒霉的人,有些慵懒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忽然抬起手递上一壶茶。
有些惊愕地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茶壶,易无忧转眼看了同样有些惊愕的如锦和诗画。这主仆俩,居然是特地给她们送水来的?
“谢谢了!”接过茶壶,易无忧微微一笑,刚要退进屋子里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哦,对了。你叫叶轻翔是不是?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原来你们俩真的都不是流寇呀?可他怎么会问也不问一声就砍了他大哥的手下人的手呢?”
听见她这么一问,面无表情的人微微一愣,收了那直视前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后忽然有些不耐:“你少跟我套近乎,别想着能从我这里问出什么,也别指望我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家公子想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哼!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忽然一声冷哼,诗画有些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我家小姐能问你,那是看得起你。一般人,她还懒得管他叫什么呢?”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啊!”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让叶轻翔再也忍不住那口气,“告诉你,就你这么口无遮拦的早就该掌嘴了。”
“那你就试试呀?”昂起头瞪着他,诗画看着那再也保持不住平静的脸,“长这么大都是我掌别人的嘴,还真没人有那么大胆子掌过我的嘴呢。”
“你!”眼睛里慢慢升起一团火焰,叶轻翔同样一眨不眨地瞪着她。
“行了诗画。现在可不是逞一时口快的时候。”看那叶轻翔好像真被气得不轻,可诗画似乎还准备吵下去的架势,易无忧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了她,随即看着那个铁青着脸的叶轻翔半真半假地问,“你不会,真要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吧?”
“算了。”深吸一口气叶轻翔散了那一脸的怒气,恢复了先前那漠无表情的样子,“你们就好好待在里面吧,别想着逃出去。这沙子林里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的机关陷阱,不想早死的话就别打歪主意。”
又是冷冷地一声哼,诗画扭头走进了屋里。把茶壶递在如锦手上,易无忧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诗画。那丫头就那个臭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敛一点,大概真的要到吃了亏才晓得。
看叶轻翔又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易无忧一笑。这个人看来真的不坏,这冷冷的样子似乎也是刻意装出来的。而且他的声音好像真的是在哪里听过的,却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等了片刻不见她进去,却还是那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叶轻翔皱着眉头眼神有些闪烁。
“我是不是真见过你呀?”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易无忧捏着下巴搜寻了脑子里面所有见过的人的样貌,可就是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行行行,别看了。有你这样盯着一个大男人看的吗?别忘了,你们现在是俘虏。你就是不顾着自己的性命,也该顾着你身边那两个丫头的性命吧?”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叶轻翔皱着眉头,眼神闪烁地看着她。
看着他似乎都有些发红的脸,易无忧忽然一笑,却在一瞬之间想起了什么,顷刻收了笑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他。
盯着他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从猜测到怀疑,再到最后的肯定,易无忧缓缓地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轻轻地抬起手掩住了因为震惊而微微长大的嘴巴,接着缓缓滑落到颈部。
“是你?”虽然是不确定的口气,可易无忧真的敢肯定这个人的身份,“居然是你?”
眼中的愕然缓缓变成一丝了然,叶轻翔渐渐冷淡了眼眸。居然真被她认出来了?
“小姐,怎么了?”听见易无忧有些退败的声音,如锦和诗画一齐奔到了她身边看着她眉头深锁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认识他?”
“看来,我真的不该多说话。”被识破了身份,叶轻翔也不再掩饰。原本还有些和缓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再也不是那伪装出来的冷漠。
“你到底是谁?”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诗画也渐渐冷了声音,而不再是先前那有些无理取闹的样子。
“收收你那不讨好的脾气再和我说话。”斜睥了她一眼,叶轻翔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跨前一步将易无忧和如锦护在身后,诗画冷看着他:“我不管你是谁,总之有我在你就休想伤到她们俩。”
“你?不自量力。”忽然一声冷笑,叶轻翔有些不屑地看着她,“你的轻功不敌我,武功就更不用说。当初你可是追了我大半个云漠城也没将我追上。”
听到这么一句话,诗画也忽然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是你?居然会是你?好啊!真是冤家路窄,我现在就要跟你讨回我家小姐挨的那一刀。”
忽然拉住了她,易无忧静静地看着叶轻翔,“还真是有劳叶先锋为我们守门了。”
匆匆地掩上门,易无忧默默不语地拉着如锦和诗画坐到床边。
等了许久不见两人开口说话,如锦有些迟疑地轻问:“他,不会就是在云漠城伤了小姐了那个奸细吧?”
“不是他还有谁?”一掌拍在床边,诗画压抑着心里的怒气,“真正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安静了片刻后如锦忽然低低来了句:“奇怪,那他不该是西宁南锤军里的人吗?怎么会成了流寇呢?”
一句话听得易无忧心里忽然突的一跳。混进云漠城的西宁奸细;西宁南锤军先锋将领;沙子林的流寇。这个叶轻翔已经有了这么矛盾发杂的身份,那么被他称作公子的青衣人又会有着怎么样的身份呢?
西宁军?流寇?不停地默念着,易无忧忽然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瞬之间闪过一个名字——楚汶昊。
西宁远督侯爷;南锤军主帅;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的草场流寇,这些个身份如果全加在一个人的身上,在她所知除了楚汶昊大概就没有其他人。叶轻翔是认识她的,大概也晓得那天在云漠城上和夏侯沐同射落日弓的就是她。怪不得一见她替鹞鹰出头射箭,那个楚汶昊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还那么大胆的拿自己做靶子!原来根本就是在试探她?两国刚刚停战,而她们现在居然落在了敌国主帅的手中,那接下来的日子又会发生些什么样的事情?
闭上眼睛抱着头,易无忧脑子里真的是搅和成一团浆糊一般。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掌控了,楚汶昊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似乎都是出了名的。这个人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真不知道他现在把他们关在这里,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小姐,你……你怎么了?”看她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如锦轻轻推推她。
“完了。如锦、诗画,这一次,我们真的快完了。”睁开眼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易无忧歪了脑袋软了身子,“知道那个青衣人是谁吗?楚汶昊,西宁南锤军主帅楚汶昊,就是那个被我和夏侯沐一箭射在马前三尺之地后退兵而去的西宁主帅。我们,真的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