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句话毕,黑暗的屋子里似乎在瞬间陷入了死寂。盯着门缝中透出来的一丝光亮,易无忧慢慢地静了下来。她现在面对的可并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国仇呀!楚汶昊怎么会放过她?就像她曾经和叶轻翔说过的,一个人的性命和整个国家相比,哪个重要?想着身边默不作声的如锦和诗画,易无忧的心里缓缓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她们俩陪着自己在这里等死呀?
深吸一口气刚要站起来,静静地屋子里忽然响起了诗画有些不平静的声音:“王妃,您信我吗?”
听见那久违的一声“王妃”和一个恭恭敬敬的“您”字,易无忧缓缓转头看着她。隐约之间就见一张坚毅却有些挣扎的脸。
转过头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睛,诗画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之间缓缓地跪了下去:“一直以来奴婢都把您当姐姐一样信您、敬您。在奴婢的心里,您的分量不输于爷。可是王妃,您也一样信任奴婢吗?”
昏暗的屋子里,那一双眼犹如黑夜中的繁星闪烁着点点光芒。凝视着那双星眸片刻,易无忧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声轻却坚定:“我信。但是如果你要走,必须带着如锦一起走。”
“不行。”话音刚落,两道反驳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嘘!声音小点。”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易无忧压低了声音拉起跪在地上的诗画,“诗画,我知道你是想逃出去搬救兵,可是那太冒险。先不说如何走出沙子林,就是走了出去你又怎么回云漠城?我会想办法让他放了你们走,如锦不能跟着我。”
“小姐……”
刚出声唤了声,如锦的声音就被易无忧打断:“你不能跟着我。跟着我,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我一个人的话反而毫无顾忌。如果你跟在我身边,万一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费心照顾你。射那一箭的人是我和夏侯沐,跟你们俩却毫无干系,他不至于为难你们。”
“好,王妃,如果能出去我会照顾好如锦的。”重重地点点头,诗画下定了决心,“王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云漠城找爷来救你的。”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嘴上虽然这么答应着,可易无忧却不指望夏侯沐真的能赶过来救她。而且,就现在的夏侯沐凭什么能来就她呢?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布衣,即便有乌衣骑和赤衣骑的侍卫在他身边,又怎么能和楚汶昊斗?而且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被楚汶昊带去了哪里都不晓得呢!就算夏侯沐能赶来,可是他能赶得及吗?
“夏侯沐啊,要是我真的死在楚汶昊手上,那可也算是为国捐躯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有些自嘲地笑笑,易无忧轻轻地一声叹。深吸一口气摒除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站起来走到门边定了定神,忽然拉开了那道紧闭的木门。
“我要见楚汶昊,麻烦叶先锋通传一声。”
突然的开门声让叶轻翔微微有些惊,可静静地站立在门内的人说地那一句话才更让他感到惊讶。她居然真的能猜得出侯爷的身份?然而只一瞬间叶轻翔随即了然。其实,眼前的这个女子让他觉得很是佩服,只那天晚上被他劫持的时候,她那句轻柔的“你说我一个人性命和整个南夏王朝相比哪个更重要?”就叫他异常震撼,而那不遗余力的自戕更是让他惊得呆住了。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却似乎比他先前认识的那个女子更多了份豪气和心怀天下的仁者之心。
等了片刻得不到他的回答,易无忧有些不满地皱着眉:“你放心,我不会笨到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地下逃走的。麻烦你告诉楚汶昊,我要见他。”
被带到那个大屋子里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看见楚汶昊的时候易无忧心里的火似乎又慢慢地升了起来。她等了有小半日的光景,叶轻翔才带她过来,可进了这个屋子却发现楚汶昊居然就着一桌精致的菜肴浅浅独酌。
“要不坐下吃一点?”也不抬头,楚汶昊说完后又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酒,“轻翔,吩咐厨房给那两个丫头送些吃的东西过去,你回去看好了她们。”
“是!”领了命,叶轻翔躬身而退轻轻掩了门。
隔了片刻见易无忧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楚汶昊微微一笑:“你很喜欢受罚?非要站着说话?”
眸中的怒火一闪而过,易无忧压抑着心里滚滚上涌的怒气缓缓走到桌边坐下,意外地发现桌子上居然还有一副杯筷。还真的摸不清这个楚汶昊到底要做什么!
“你就不饿么?大概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尝尝,味道不错!”看着她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楚汶昊指了指桌上的菜。那样子就像是在和朋友在把酒言欢一样。
真的快被她这个样子磨的没了耐性,易无忧深深地吐出一口闷气:“楚汶昊,我知道你抓了我来是因为云漠城的那一箭。可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刮你就痛快一点,何苦如此?我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放了我身边的人,整件事和她们俩毫无关系!”
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搁下那双筷子,楚汶昊隐了脸上淡淡地笑,眸子里渐渐又出现了那微微的寒意:“早就听轻翔说在云漠城挟持过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子。不曾想,后来居然还出现在了疆场之上,合两人之力用那破碎虚空的一箭退了我西宁大军。如此的巾帼不让须眉却是让我很佩服,可今日一见居然是个一心求死的人?当真是让我觉得失望。”
听见这一番夸赞,易无忧冷冷地看着他更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你弄错了,我不是一心求死。我只是不想连累了我身边的人,我也不曾想过有人回来救我!”
忽然仰头一阵笑,楚汶昊定定地看着她,虽然是笑着的脸,可眸子了的寒意却更胜玄冰:“你觉得我会放了你身边的两个丫头,让她们回南夏去通风报信?你觉得我会在擒住一个能以那一箭之力就让我西宁大军望而却步的人之后,还会让她有得到自由的机会吗?一个人的性命和一个国家想比,孰轻孰重?这句话你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该不陌生吧?”
“那就是没得谈了?”没想到,现在连如锦和诗画也走不了了。静静地说出一句话,易无忧也瞬间寒了眸逼视着他,“之前就听说过西宁国有个流寇出生,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骠骑将军,今天算是真的见识到了。不就是一条命么?你要是想取,随时给你。”
“命?在我楚汶昊手上丧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你这一条命,我还不想要。”忽然又是一阵冷笑,楚汶昊望着对面努力压抑着怒火的人,“能站在云漠城疆场之上,入阵御敌的女子,会是一般人吗?我现在弄不明白你的命到底值多重的分量,等我弄明白了你的命究竟有几斤几两重之后,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安排。在此之前,你就是不想要自己的命,我也会保住你的命!”
“你?”一掌拍在桌上,易无忧愤然站起,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怪不得叶轻翔会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呢!缓缓平息了怒气冲他一笑,“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留着我这条命,看看你究竟玩什么把戏!还有,别指望我这条命能威胁到什么人。如果我的命真就那么值钱,我会只身带着两个丫头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受罪吗?”
静静地不再答话,楚汶昊看着桌上因为易无忧那一巴掌而泼了出来的酒水,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你叫无忧?哪个无?哪个忧?或者姓吴名忧?”
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易无忧一怔。这个人,这个人的思维,跳跃地也太快了一点吧?
“算了,以后就叫无忧吧!”见她忽然之间愣在那里,楚汶昊叹了口气摇摇头,“真的不吃?真是浪费了一桌好菜。”
听了这么一句话,易无忧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还剑拔弩张地,可忽然之间他居然能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然而再看看那一桌子的菜,忽然发现腹内空空,真得是饿的很。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易无忧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动起来。楚汶昊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那就是安全的很。等他弄明白,大概也要一段时间呢,也就是说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脱困。只要还有时间,那就一切都好办!
“要不要来点酒?我西宁国草场之上特有的羊奶酒。”似乎并没不觉得两个人是仇敌,楚汶昊提起那壶酒看着易无忧。
一句话听得正咬着酱牛肉的易无忧顿时被呛住,猛地咳了起来。他还真以为他们俩是在把酒言欢呀?还问她要不要酒?捂着嘴偏向一边,直咳得眼泪都溢了出来才平息下来。转过来,却发现面前已经多了一杯水。
“你就是想死,也不需要选这么一个死法吧?”对面的人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动作优雅地夹了菜送进嘴里。
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那杯水,易无忧有一些恍然。若是放在以前;若是夏侯沐在身边,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定会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把水给她喂下去,而且肯定还会一刻不停、絮絮叨叨地责问是不是有人和她抢东西吃。想到这里,心里忽然之间涌上一阵浓浓地酸楚和黯然。刚刚那被咳出来的泪,一瞬间源源不断地顺着脸庞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