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躺在床上,易无忧的心里却不平静。忘记了!黎清荷终究还是忘记了过去的所有。她忘记了;了尘看破了,两个人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所有,过上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易无忧的心里却是怅然若失,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那么深的情,居然说过去就过去了,未免让人觉得惆怅,不愿去相信。
重重地叹了口气易无忧心里却是一愣,既然她会这么想,难说景帝会不会这么想!黎清荷和夏侯沂两人都放下了过去,可他们这些个外人却不曾放下过,莫说景帝心里不信,就是她心里也不愿去信。可是也总不能让景帝这么误会着,折磨着黎皇后,苦了天下的百姓啊!
第二日见到黎皇后的时候,易无忧发觉她整个人都是那么的黯然憔悴,让人觉得心痛。有多少年了?她是不是一直就这么过来的?虽然高高在上、衣食无忧,可心里怕也是空洞地只剩下一具空壳了吧?但即便如此,景帝却还是折磨着她,用战争、用那些无辜人的性命折磨着她的心魂,若不是还有个女儿在身边,怕是黎皇后早就受不住了吧!
“母后,咱们去梅苑可好?”陪着黎皇后在朝凤宫的院子里散着步,长公主段思南忽然抬起头笑看着她,“那里的腊梅花儿开了,又香又漂亮,父皇说今天要陪我去看的,母后和姨也一起去。”
无力地牵出一抹笑,黎皇后轻轻拍了她的小手:“思南自己去吧,母后就不去了,要不让姨陪你一起去吧!”
听了她的话,长公主那满是兴奋的小脸忽然黯了下去,撅起小嘴低了头满脸不悦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俯下身笑看着段思南,易无忧牵了她的手:“思南,姨陪你去好不好?母后今天身子不舒服,让她休息休息吧!等过两天,再让母后陪你去赏腊梅花儿可好?”
显然还是不高兴,小嘴依旧是撅着的,隔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看易无忧又看看似是真的异常疲累的黎皇后,长公主终于点了头:“好吧,母后您要好好休息,等过几日再陪南儿去赏花可好?”
“好!”轻轻抚了她的小脸,黎皇后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微笑。
牵着段思南的手一路走着,还没到到梅苑的时候易无忧闻见了腊梅花独有的淡淡馨香,顿时之间觉得身心畅然。远远地看见那隐在花树中间的六角小亭中人影晃动,定眼一看正是景帝,身边只带了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太监。
走进梅苑踏上花树中间小径的时候,易无忧忽然用力握紧了段思南的小手,惹得小丫头“哎呦”一声吃痛地叫了起来。然而似是不曾听见她的叫唤,易无忧依旧双眼直愣地看着前方,手上却也是更加地用上了力气。
“姨,疼,疼!”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泪,段思南连叫几声,奋力地甩着膀子想要把手抽出来。
听见小丫头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易无忧似是才突然缓过神来,赶忙松了手蹲下来揉着小丫头已经被她捏地通红的手,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大眼睛:“姨不好,姨刚刚想事情想地入了神,弄疼你了。姨不是故意的,思南原来姨好不好?”
显然是刚刚易无忧的手劲儿太大,的确是把小丫头弄疼了,眨巴了几下泪汪汪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段思南刚点了头“嗯”了一声,景帝急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了?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听见景帝的声音,本是跟在易无忧和段思南身后的几个宫女吓地一齐跪了下去,垂了头一声也敢吭。看着已穿过小径,饶过花树走到近来微微怒着脸的景帝,易无忧一礼福了下去:“民女见过皇上。不关她们几个的事情,刚刚是民女想事情想地入了神,不曾注意到手上使大了劲儿,弄疼了公主的手,还请皇上恕罪。”
看见是她,景帝倒是一怔,刚要说话就见段思南已经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抬高了头:“父皇,姨不是故意的,您原谅了她好不好?”
宠溺地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心,景帝笑笑转眼看着易无忧,收了脸上的笑淡淡地来了句:“起来吧。无心之失,也便罢了。以后注意着点就是。”
“谢皇上。”谢了恩,几个人一起站了起来,跟在景帝和段思南的身后。
见了这么漂亮的景,小丫头在花树之间窜来绕去,笑得好不开心,让易无忧想起了在二十一世纪她家乡的梅花山。小的时候,每年梅花山上开满了梅花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带着她去赏梅。可是自父亲因公殉职之后,她便再也不曾去过。想到父亲,易无忧又忽然想起了易相,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过得还好不好。
“又想事情想得入了神?”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易无忧吓了一跳,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什么的景帝:“想……想起我爹了。”
“哼!”轻轻的一声,也不知是冷哼还是冷笑,景帝背负双手看着正自玩笑的长公主,“怎么样?我西宁皇宫梅苑里的腊梅还算是赏心悦目吧?”
微微一愣,易无忧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亦是笑着脸看向段思南:“皇上要听真话?”
“嗯?”缓缓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她,景帝蹙了眉,“说。”
“此时此景,在长公主看来,的确可以说的上是赏心悦目,可在民女看来却不然。此时此景,让民女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思乡之情油然而生,看了这满园的腊梅花只觉得满心惆怅。”慢慢地说着,易无忧转过头看了景帝一眼又福了下去,“而皇上此时的感觉,民女不敢妄侧。”
“不敢妄侧?”俯瞰着她,景帝从鼻息里溢出一声冷笑,“怕是你已经妄侧了吧?倒是说出来让朕听听,你侧地对否。”
“皇上真要民女说?”垂着头,易无忧不敢随便说话。妄侧君心,这罪名可大可小。弄得不好,又是掉脑袋的。
“恕你无罪,放心大胆的说便是。”见她居然是如此的谨小慎微,景帝倒是一笑,以前可是大胆的很呢!
“只身高处,不胜寒。”轻轻地吐出几个字后,易无忧心里却怦怦地直跳,僵硬了身子动也不动。等了半天听不见景帝的话,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听见那几个字,景帝缓缓瞪大了眼睛,心口像是突然被人擂了一拳,心里一窒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只愣愣地盯着易无忧的头顶心。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黎皇后每隔一段时间会召她进宫说说话,却原来是她心里有太多的明了,原来她居然看透了这么多的东西。只身高处?这个丫头居然看出来了他的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不胜寒?也看出了他心里的孤寒。隔了半晌,景帝才缓缓地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一般说道:“起……起来吧!”
直到听到这句话,易无忧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冲着景帝微微一笑:“皇上,这满园的腊梅花还让民女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皇上有没有兴趣听?”
掩了眸中的震惊,景帝又恢复如常,淡了眸子又看向在花树见穿梭嬉笑的长公主:“说来听听。”
唇角爬上一丝难掩的笑意,易无忧心中也是一喜。可说话的声音却是淡淡地不漏痕迹:“民女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间香火鼎盛的寺庙很是有名,可它的名气却有一半是因为寺周满山的腊梅花。每到腊梅盛开的时候,便会有很多的香客前来祈福,更是为了一赏那名满天下的腊梅。有一天,就来了一个官家小姐,因不喜有家丁丫鬟跟着,就悄悄地自己溜了出去赏花。山里小径本就不甚好走,还恰巧被她遇见了一个她一步跨不过去的小水洼。小姐心里就急了,若是踩了水里,鞋子就湿了脏了,这样一来肯定被家人知晓,少不了的又是一顿训骂。心里正着急着,就见两个和尚正好过来了。小姐心里一喜,就跟和尚说明原委,想让和尚背她过了那个水洼。”
“这个小姐也真是,居然想得出来让不近女色的出家人背她过去。”听到这里,景帝忽然摇摇头说了一句。
“是啊,年纪轻的那个和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接过景帝的话,易无忧继续说她的故事,“可那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和尚却毫不犹豫地蹲了下去,把那个小姐背过了那个水洼。一路上,那个年纪轻的和尚心里就总是有个疙瘩,觉得他师兄违背了佛家戒律。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问他师兄:‘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背那位小姐过水洼?’可他的师兄不仅不觉得有错,还很惊讶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满脸的气愤,师兄却是摇摇头无奈的说:‘我背她过水洼,只是聆听佛祖教诲,日行一善。此时我都放下那个姑娘很久了,为何你还耿耿于怀放不下她?’”
话说到这里,易无忧停了下来,隔了片刻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唉!有的时候呀,人就是这样。明明人家当事人已经把过去的事情放下了,偏偏是外人总是记得那么清楚,还非要死抓着不放手。殊不知,到头来苦了别人,更是苦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