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杨玥兰问马某何事,马某只说了句他与柳大人相识,有什么出了静心阁再说,便拉着杨玥兰一路往外走。杨玥兰此时心神涣散,也就跟着马某身后,才到静心阁门口,就见门外趴着两个禁军,似被人打晕,当时进来时还没有这两人。杨玥兰大惊,马某也吓了一大跳,还待上去查看,远处就传来一队脚步声,马某赶快拉着杨玥兰绕往阁后。
杨玥兰跟着马某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静心阁那边已经传来了嘈杂之声,两人来到一花园墙脚处,马某指着树边一面墙说:
“这是后院围墙,你翻过此墙往右,穿过竹林便是行宫东墙了,以你的武功出去定然容易,快走吧。”说完马某转身便要离开,杨玥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问:“公公为何帮我?你何以识得我家相公?”马某旋即说道:“我与柳大人是故交,柳大人刚到司天监时我与他便相识了,眼下不便细说,若以后还能再遇到柳夫人,我定然细细告知,这天也快亮了,你还是速速离去的好,我也不想被人抓了安我一个通匪的死罪。”
杨玥兰也知此时不便多讲,向马某行了一礼,转身便要越墙,马某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杨玥兰说:“夫人可知此剑叫什么名字?”马某指了指杨玥兰手中入鞘的短剑,杨玥兰摇了摇头,马某接着说:“如果我没认错,此剑乃邀月,书中记载,邀月古剑不以剑锋锐利见长,它的刃口上有九个肉眼难以辨认的小孔,此孔与剑柄雕纹上的小孔相连。用此剑者,可引自身真气由小孔而出,化为剑气,即便剑未触人,也能以剑气伤人,但刚才我查看陈相胸口时,并未发现你用剑气将他刺死,所以想你可能也不知此剑用法。”
杨玥兰听马某这么一说,便问马某可知此剑如何使用?马某笑说自己也只从一本古剑赏集中见过邀月的介绍,却也不知如何使用,他告诉杨玥兰,也只是她知晓,她手中那把短剑并不寻常。
杨玥兰谢过马某后,飞身翻墙而出,马某见她脚尖一点,并未借物就飞出了后院围墙,心想如此功夫,行宫东墙也难不住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转身往静心阁去,他现在急于知道情况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马某回到静心阁,此时静心阁门口已是灯火辉煌了,黎明之前的夜色本该是最黑暗的时候,可整个静心阁内人头涌动,而外面还陆续有禁军和随侍赶来。马某往静心阁内走去,门口站岗的禁军军官认出是马常侍,便即放行。一进到阁中,便见到少监大人正在堂中急得团团转,他一看到马某来了,立刻冲上来双手抓住马某的手,焦急的心让本就尖细的声音更加刺耳:
“陈相死了,这如何是好?”
马某假装大惊,问道:
“陈相死了?陈仲则?”
“还有哪个陈相!”
马某不做声,假装把嘴张得老大。少监又说:
“这两天才见好转,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那三个该死的值夜,居然都睡着了,还是巡夜禁军通报我才赶来的,这会医官正在里面查验陈相尸体,你说这事报给朝廷,我们这留下来专门照顾陈相的人,要领多大的罪啊?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马某安慰少监说:“陈相本就病重,皇上走时还是下不了床,如今病故,皇上会体谅我们的,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到时候上报的条陈我安排人来写吧。”
这少监本就怕自己写这条陈上报,到时候自己罪孽更重,听马某如此说,自然高兴许多。
马某离开正堂走进先前被杨玥兰由窗拖进的值房中,值房中原本被杨玥兰打晕的三人,此时已经被唤醒,个个都摸着后颈坐一边休息,而那本来趴在静心阁门口的两个禁军也被弄醒坐在值房中,房中还有一人,就是那个留下驻守行宫的禁军都尉。此人马某认识,便是当时护送他去汴州向朱忠全宣令的护卫军官,他本是都副,因护送宣令有功,升了都尉,可圣驾返京的美差没轮到他,却将他发配来护卫行宫。
都尉本还在向那被打晕的五人问话,见马某进来了,立刻迎了上来,将马某拉出值房外哭丧的脸说:“马公公,你可得救救在下啊!”说着便要往下跪,马某一把拉住他,问:“都尉何事?且说来听听?”
都尉就说,今夜行宫夜巡队发现可疑人影,以为是皇帝离开后摸到行宫的盗贼,最近兴元城中不是流传有夜啼贼四处做案不是,所以手下来报后,他就调集行宫内的禁军悄悄围捕,而陈相这边还在将养,所以就未敢惊动。哪知把那人影围赶到西南角时,那人影却消失了,没过多久,西南仓库就起火了,火势虽然不大,但他也不敢让火势蔓延下去,就组织禁军救火,心想陈相这边自己早布有暗哨,如果出什么事,暗哨就会发出信号,当然,他也不放心,安排了一人去想静心阁传报一声。西南仓库的火势控制后,却未见传报的人回禀,他就又让一人去查看一下,等到将仓库的火完全扑灭后,他派出去的两个人都还未回来,虽然心里总有点不安,可静心阁安排的八个暗哨都没发出警示信号,所以也就没太上心,想那两人可能被值夜官因什么事给留在那边了,他就让夜巡队重回岗位,自己也回去了。可刚回到房中,夜巡队就派人来报,说他派出的两人昏倒在静心阁门口,他才知出了大事,即刻派人传令宫外禁军,调派人手进入行宫,加强行宫戍卫,自己则赶到静心阁一看,值房中的人显然是被人打晕了,而他在静心阁四周按排的八个暗哨也全被人点倒。都尉怕陈相出事,可自己又带甲在身,无法进屋查看,只能让人叫来医官和随侍,然后一同进屋查看,进去后才知道陈仲则已经死了,他退出来问被打晕的人到底什么情况,可不管是暗哨,还是静心阁门口被打晕的那两个禁军,都说什么也没见到,只觉得后颈被什么拍了下就晕过去了,而值房内的三人所说就更加离谱,三人都只是突然困意上来便没了知觉,被叫醒以后,只觉后颈异常疼痛。
马某边听他说,边抠着指头数:暗哨八人,静心阁门口两人,值房三人,那队夜巡禁军。
都尉还在说:“马公公,你知道皇上派我们驻守行宫,为的就是护卫陈相安全,可这陈相死了,搞不好还是被刺杀的,这事要是皇上知道了,我们这三千将士只怕难逃干系。”
马某惊问:“陈相是被刺杀而死?”
都尉被马某这么一问,吓得尿都差点出来了,忙说:“不不,今夜虽然诡异非常,可我刚在房中见医官翻开陈相被褥,一眼看去,陈相身上并未有任何伤痕血渍,而且陈相好端端的趟在床上,也不像是被刺杀的。”
马某听都尉如此说,马上接上他的话道:“刺杀也并不一定要刀剑兵刃,还可以下毒啊,而且听闻江湖中的高手,只需内力就能击伤敌人五脏六腑,外表根本就看不出来。”
都尉听这马某这么说,当下就快哭出来了,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是的……”,马某嘴角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笑意随机消失,他靠近都尉低声问:“行宫今日闹刺客,有多少人知道?你如何叫医官和侍从一起进屋查看的?”
都尉说:“我怕刺客一事牵扯太大,还好这夜入行宫之人做得诡谲,无一人见其真身,所以只说值夜三人玩忽职守,值时酣睡,怕误了陈相病情,才叫来医官随侍入内查看。”
马某点头对都尉说:“不管等下医官验尸如何,你都一口咬定今夜并未有刺客进入,那被打晕的十三人和那最先到这的巡夜禁队,你且以问话为由统统先找地方单独关押起来,西南仓库起火一事也暂不上报,等我这边把陈相死讯报于皇上再说。”
都尉听马某说的隐秘,便点了点头,他能将这些内情告知马某,自是已将自己性命托付于他,其实在汴州一行时,他便已对这深宫之内的马公公由衷佩服了。
两人还在说话间,查验陈仲则尸体的医官走了出来,马某上前一问,医官很肯定的说陈仲则死于病亡,且心力交瘁,除此并未查出其他因素,想来陈相近几日病情好转,可能是回光返照之象,说完便要去向少监禀报,并回去逐一核对自己所开药方。
马某谢过医官,走回都尉身边说:“你也听到了,陈相是病死的,这回你该放心了吧。”都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如在鬼门关前打了一个转身一般,马某继续说:“刚才所说之事你即刻去办,越隐秘越好。”都护点头,叫来亲兵吩咐下去,只说此些人玩忽职守,今日陈相病故自是大罪,需详加审问等等。
都尉吩咐完后回来谢过马某,马某说:“都尉莫谢,此事未完。”然后马某靠近都护的耳边低语了好一会,都尉越听越惊,待马某说完都尉惊道:
“这如何能办?”
马某笑笑对都尉说:“这要送回京城的尸首,皇上只在乎陈相一人罢了。”
都尉恍然大悟,然后问马某:“公公所说自然不会错,只是公公这往后?”
马某轻叹:“事已自此,别无他法,就当天意如此吧。”说此话时,马某的脸上并无丝毫的沮丧,相反,这个内宫宦官的面容显得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