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某一行返回兴元未再走原来的水路,返程水路逆流而上,对于有一百人的队伍所要征集的纤夫会导致目标过大,而且速度也会比骑行更慢,最近又听闻王巢的义军,在京城以北至黄河南岸附近活动频繁,所以马某选了由汴州向南,远远绕过京城后沿汉江入蜀。
宣令的回文在朱忠全接令的当天,就已让护卫军官挑了三名军士快马回报了,因此马某回兴元的路上并不急着赶路,他坐在马车中,高高兴兴的品读着从朱忠全那得来的书简,行到风景优美的地方就下车换马,和护卫军官边走边看,如此摇摇晃晃的回到兴元府已是十一月了。
马某从朱忠全送的箱子中选了几样送予护送军官,与他辞别,又将箱子里的财物几乎尽数取出,分成了几份用包袱包上,箱子里除了那幅仿得李将军的《江山秋色图》外,其余就全是书简了。
马某回到内侍监后先到当值宦官那交割完公事,然后就将那些珍宝分别送给了两个监正和两个少监,而与自己同属内常侍的其他三人,也一人送了一样。一时间,整个内侍监里都夸马某和朱忠全的好。马某辛苦了半天,将那半箱财物全部送出后,终于回到内常侍的值房坐下休息了,其余三个内常侍早就在值房中等着他,围着他问路上的情形,汴州怎样,义军如何,就连朱忠全的长相他们都很有兴致。马某给搅得一口茶都没有喝好,只有马上转换话题,向他们打听最近兴元府的情况和各处的动向,这一问他才知道,他从汴州返回兴元府的这一个月里,外面发生了那么多事。
广月二年十月十六日,也就是马某离开汴州的第十日,盘踞在京城的义军点燃了皇宫和百姓的房舍,凡是能带走的全部抢光然后离开了京城。深秋十月,天干物燥,义军点火处又多,火势随着风势的蔓延根本就无法控制,最后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据说火势之大,连百里外的村镇都能见其冲天黑烟。这场大火烧死百姓无法计数,京城房舍几乎全毁,而大尧国那屹立了两百多年的皇宫,也随着这场大火灰飞烟灭,整个京城残砖断瓦,满大街都是流离失所的女人。
血海波澜还历历在目,焚天大火又接踵而来,京城剩下的那些女人们,望着这满目疮痍的世界,怎么都无法再联想到,京城曾经的千万广厦,繁花似锦。王巢留给她们的只有泪水和无助的哭喊。
李飞虎在京城大火后的第四日才赶到京城,三日前他得报义军弃京城向北逃去,临行时在京城内四处纵火,斥候回报时京城已是火海一片了。当日李飞虎即刻带了一万朱耶骑兵赶往京城,骑兵虽移动迅速,可前有王巢杀过回马枪的教训,所以李飞虎让大队集结行军,并未因马力的各有不同让全军拉开过大,以至紧赶到达京城时,也已是三天后了。
李飞虎领了一千精骑率先冲进了京城的西门,举目之间满目疮痍。长居西域的李飞虎曾在幼年时随伯父押解皇赋来过一次京城,当时京城的繁华让他这个生长于西域的孩子羡慕不已,可如今眼前的京城已是人间地狱。
李飞虎勃然大怒,叫来传令问询王巢动向,斥候回报,王巢的四十万义军昨日傍晚已全部由黄河渡过了黄河,现正继续向太原府开进,北幽节度使已由丘县紧急回援,暂无法预测谁会先抵达太原府。
李飞虎沉思了片刻下令:
“大队骑兵快速由西门进城,在京城内留下随身一半军粮,然后在北门外集结。骑军司马何在?”
“在!”
“命你领一千骑兵于皇宫前正街口组织放粮,安定百姓,随军的一半医官归你调遣。”
“领命!”
“后卫营将军何在?”
“在!”
“命你部速到京城周边各府县筹集粮食,通令周边驻军向京城集结,待集结完毕后即刻交防,与骑军司马赶上大队。”
“领命!”
“传令官!”
“在!”
“火速传令京西大营,全军向黄河渡集结。嗯……”李飞虎停顿了一会,扫视了一下四周的残垣断瓦,叹了口气继续道:
“飞递兴元行宫,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朝廷。”
“是!”
众人领命而去,没多久大队骑兵快马进了京城,李飞虎领着亲兵也随着向京城北门而去。
经过皇宫的正阳门前时,李飞虎停下马步,抬头望着焦黑一片的偌大宫宇,能烧的已经全部烧掉了,剩下的只有一堆堆的灰木炭。李飞虎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若是自己在这瓦砾中重建一个王朝会怎么样?以我之能,必然胜过当今皇帝。”念头仅才一闪,他就猛然记起自己在李钧面前歃血起誓:
“我以朱耶氏族之血起誓,终此一生不反大尧,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李飞虎摇了摇头,心道:“李钧啊李钧,知我者唯君也!”转过头来不再看着一山的瓦砾,赶马向前。
李飞虎在黄河渡集结了十二万西北军,过了黄河一路向北追击王朝的义军,兴元府的朝廷接报京城义军已散,皇家立即准备回京,奈何宰相陈仲则还在病中无法远行,可圣驾返京是鼎定社稷的大事,耽误不得,如此只能将陈仲则留在兴元府的行宫中。
小皇帝记挂阿父,让内侍监留下了一百人随侍,又留下一千禁军护卫其安全,才被皇族和朝臣们拥着,禁军护卫,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