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然望着自己的家人各自找到事情打发时间,想起自己正在学习的识字,来到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开始默写出自己所能够记住的文字。
等到沈曦然将自己所能记住的几十个文字全部写出来又擦掉,回望亭中之时,发现石桌上原本的杯盘狼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盘水果并一壶香茶。而自家父兄,正端坐亭中品茗饮茶。
二姐手中也不知何时多出几缕丝线,白玉也似的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灵活飞舞,手中雨过天青色剑穗渐渐成型。
心中突然涌动出一股感动的情绪,原来,她和她的家人之间也可以拥有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刻啊,相互在能够看得到的地方互不打扰地做着除了练武以外的各种事情,度过一段平和的时间。
清澈的双眼近乎贪婪地将眼前的家人铭刻在心底,在未来漫长的时光里,眼前这一幕陪伴着沈曦然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也温暖了她无数次的孤寂绝望。
温暖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热,飘荡的垂柳柳枝顽皮地四处摇晃,无论多么想随风飞翔最后终会乖乖回到最初的地方。坚韧的枝干如果被多情的画家描画下来总是留下遒劲的身姿,约束着乱跑的柳条,血脉相通地紧随主干,这,是一株树啊。
温柔的风迎面拂来,轻柔吹起额前的发,带给人以阵阵清凉。沈曦然从衣袋中掏出精致小巧的黄杨木梳子,重新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细长的黑发,仔细将身上武功服的褶皱处一一抚平,让自己能够看起来更加精神、更加舒服一些。
一个漂亮的剑穗编出,沈悠然活动一下有些僵的身体,注意到自家小妹的举动,嘴角牵起小小的弧度。
“还不算太笨。”轻声咕哝出这句话,沈悠然走到正在下棋的父子两人身边,倒出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沈浩然就看不惯自家二妹这幅没形象的样子,哪怕在和父亲下棋,注意到之后夸张地摇头叹息。
“牛嚼牡丹啊。”
“牛嚼牡丹啊。”
沈悠然冲自家兄长翻了翻白眼,乱没形象的动作在漂亮的少女做来却只是又增添了几许俏皮,手中的剑穗在微风吹拂之下轻轻晃动。
“哎!看来这剑穗……是送不出去咯。”拉长着语调特意将剑穗在兄长面前晃过,沈悠然用在沈浩然看来十分欠扁的语气说道。
沈浩然看到自家二妹手中特意为自己编好的剑穗,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剑穗而肉疼地送给自家二妹的好多东西,又想想刚刚嘴欠的自己……突然好想像小时候一样掐一掐自家二妹的小脸蛋怎么办?
“小妹啊,辛苦辛苦,来来来,吃点水果吃点水果,我再给你倒杯水啊,你看这天气热的。”看父亲还是迟迟未落子,沈浩然略显谄媚的招呼自家妹妹。
嘴角翘起美好的弧度,沈悠然享受着自家兄长的服侍,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要水果吃,啊,压榨自己兄长的感觉真是好到让人上瘾呐。
狠狠压榨了一番自家兄长,同时将兄长腰上挂着的另一块腰佩拿到手,沈悠然终于将剑穗交给了自家兄长正张开等待的手掌中,倒是不枉费自己耗费三个月的经历来学习这编织技巧。
莹润的羊脂玉佩被同样细腻白嫩纤纤玉手所承托,交相辉映。注视着手中的玉佩,沈悠然淡然平和的双眸中溢出点点温柔,又增加了一样和那丫头成对的收藏了呢。
周身散发着淡然清冷气质的女子姿势慵懒的斜倚在那里,一贯地淡然中蓦然融入些许温柔,美好如画,不知惊艳了多少来往路人人的双眼。
将终于到手的剑穗妥善放入衣袖之中,沈浩然回到还未曾结束的棋局前,沈邕在长子回归之后执棋落子。今天的父亲似乎很有耐心,沈浩然端详了一下因为一子而改变了的整个棋局,手中显出碧色的滑腻白子精准迅速落下阻止黑子的攻势,心分二用地想到。
嘴角挂着淡笑,沈曦然站着柳亭外向通往玄安城道路尽头眺望,期待看到两位老人的踪影。能够让身为城主的父亲亲自相迎,又能够让自家兄长和二姐放弃修炼心甘情愿等待的人……回忆着那令人感到安心的怀抱,从猜到迎接的人是外公外婆,沈曦然就一直期待和兴奋着。
当玄安城中的百姓们开始来到灶房开始打算做中饭的时候,玄安城北门通往外界的道路尽头终于缓缓行来一辆很是奢华精致的由三匹马拉来的马车。
如有爱马之人看到这马车,一定会捶胸顿足直呼暴殄天物,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那拉着马车的三匹神骏。
虽然三匹马都是难得一见的神骏,且并驾齐驱,但你首先注意到的,便是中间那匹通体纯黑,唯余四蹄纯白色似驾雾腾云而来的马。浓密黑长的睫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中竟透出王者的威严,欣长而柔韧的脖颈骄傲地扬起,柔滑的鬃毛乖顺地垂在一侧,充满张力孔武有力的身体迈着优雅地步伐,如同王者巡视自己的领土一般骄傲地漫步而来。
黑马两侧落后半个马头的距离各自走着通体雪白的两匹白马,那相同颜色、相同的步伐、相同的如同女王一般的优雅高贵的姿态……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那相同的眼睛里一匹是温润的柔和,另一匹是调皮的倔强吧。
这样高傲到属于自由的精灵,现在却甘心被套上枷锁,平缓平稳地迈着相同的步伐一步步走来,似是害怕颠到身后的马车般避开一个个颠簸,压抑着自己奔跑的本能迈步而来。
被披上不会妨碍到行走奔跑的轻便漂亮锁甲,锁甲之上缠绕的马套也被用心地隔绝开对身体的伤害,没有缰绳,也无需驾驭,仅仅只需要轻轻敲击一下左右两边的车辕,它们就能够准确地找到方向。
马儿身后所拉的,是通体呈深棕色,带着淡淡独特香气的外表看来并不算宽敞的车舆。雪青色绣有慧纹的云缎随着风儿一忽儿紧贴、一忽儿远离那包围了整个车舆为舆室带来清凉的紫竹车帘上,点缀在云缎上的一颗颗龙眼大小的金黄色珍珠随之晃动,反射着日光,耀眼而不刺目。
车舆前室宽敞空间中仰躺着一位身着藏蓝色衣袍男子,左臂垫在脑下充作头枕,右手轻轻搭在额前,遮挡着调皮飞舞的云缎和偶尔穿过层次阻隔投射而来的斑驳光影。左膝稍稍曲起,呈现着放松的姿态。然而,衣服遮盖着的欣长有力的双腿依然紧绷从未放松。
似乎过了很短的时间,明明远望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黑影,很快就在沈曦然眼中清晰起来。等待的亲人就在这辆马车中,沈曦然没由来地确定。马上就要和姥爷姥姥见面了,两位老人还是不是记忆中的样子?看到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不喜欢?近乡情怯般的感情来的突然,沈曦然无措地握紧了斜跨在身上的包包。
眼前一暗,父亲和兄长不知何时结束对弈出现在沈曦然眼前,侧头望去,沈悠然也正向这边款步行来。
三匹骏马在沈邕身前七步远的距离停下,当先的黑马向后转头,似乎是在催促一般向着还在躺着的人不满地轻声鸣叫两声。
“哦?已经到了吗?不愧是小黑啊,平稳到都能让人放松地小憩一下了。”低沉地声线传来,放下手臂仅靠腰腹力量翻身坐起的人懒洋洋伸了伸懒腰。
那是一张被上天所眷顾的脸庞,没有多么的惊艳,是让人很舒服的不具侵略性、越看越耐看的温和面容,举手投足该是与父亲沈邕一个阶段的大叔,然而却显得毫不逊色于兄长沈浩然。
两匹白色的骏马突然也和黑色骏马一般向后转头,动作一致地冲中年男子打了个非常明显的响鼻,极度相似的马脸上竟同时出现明显到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嫌弃表情。
“呦!抱歉抱歉,忘记我们两位女王大人了,小生这厢失礼了。”中年男子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欠了欠身。
这一次,三匹骏马动作一致地回转头去,大大的眼睛中似乎看到了“我不跟逗逼说话”的强烈情绪。
这一次,三匹骏马动作一致地回转头去,大大的眼睛中似乎看到了“我不跟逗逼说话”的强烈情绪。被马儿明显地表情刺激到,中年男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都成精了。”默默嘀咕了一声。
“子云啊,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都被小黑和二白嫌弃上了。”一阵豪迈爽朗地笑声从车舆后室之中传出来,打趣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眼中带着温和地笑意,被打趣的中年男子周身的气质反而更见温和。
从三匹马儿被视线捕捉到,就陷入一见钟情之中的沈家三兄妹被这爽朗地笑声惊醒,终于将惊艳而欢喜的视线不舍地从马儿身上收回,望向车舆被紧闭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