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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东京惊变

其实这件事真正老谋深算的是皇帝。耶律隆绪虽然不干预后宫,而且随着年纪老迈,身体虚弱,对朝政都渐渐懒怠了,可是他并不糊涂,对关键大事一直牢牢掌控。目前重中之重的大事,就是保护太子将来顺利继承大统。太子是国之根本,太子妃的选择不是一个女孩的命运,而是直接影响契丹的未来。

像所有帝王一样,隆绪当然想长命百岁,但他很清楚,年近花甲,身体有病,自己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之所以超前提早为太子定亲成亲,就是害怕夜长梦多。如果自己不插手,这个太子妃必定选出皇后的人,菩萨哥就会朝着女主专权再前进一步。对于这位表妹皇后,这个十三岁就入宫陪伴自己走过了近三十年的风风雨雨的女人,他不乏眷念,也对她的家族和她在后宫的势力有所顾忌。他可以忍受这个女人作为韩德让的外甥女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回忆,姑息她的野心和擅权,让她做“齐天皇后”,同意她把自己的生辰法定为“顺天节”,默许她用宫闱司对外发布“教旨”干预朝政,可是他绝不能允许儿子变成傀儡皇帝,不能造就第二个承天太后,让自己的命运在下一代重演。而菩萨哥一直在刻意模仿她的姑姑兼婆婆,想要复制她的野心早已路人皆知。

皇帝原本希望被选上的是萧挞里,可是既然说了让太子自己选,他就不能多说什么。他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外孙女,而是心疼她,害怕她会重蹈她的外祖母萧婉的覆辙。因为想要在宫中立足,单靠皇帝的宠爱远远不够,而三姖正是缺少背后的强大靠山。萧继远死了快十年了,齐国长公主虽然疼这个孙女,但已年过六十,来日无多。她的父母萧绍宗和燕哥公主都是能力有限的老实人,靠他们根本保护不了三姖稳坐中宫。

萧芸和萧挞里的竞选,实际是皇后和元妃的较量。对于这两个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的明争暗斗,皇帝一直都在远远观望。皇后的野心令他不安,他要用别的力量进行牵制,落入法眼的是元妃的兄弟们。皇帝不是不曾担心元妃的野心,可是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萧孝穆五兄弟出身高贵,家道中落,势力新起,在朝中没有深厚根基,不会对未来皇权构成压倒性威胁。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萧孝穆深沉干练质朴可靠,既是栋梁之材又会忠心耿耿,不但不会背叛皇帝,还会以他的能力遏制其他任何人的野心。这些年隆绪不动声色地让萧孝穆积累军功政绩,顺水推舟地提拔重用。这位沙场出身的大舅哥现在已经被封为燕王,五年前就接替病故的耶律制心做了南京留守。他的弟弟们也水涨船高,二弟萧孝先做到了东京留守,五弟萧孝忠做到北府宰相。随着孝穆兄弟势力的崛起,中宫的势头受到压制,但天平不可能一边倒,纨绔成性一无所成的国舅萧浞卜挂了平章事,也就是宰相的虚衔,精明能干的皇后养子萧匹敌接掌御林军兵权做了殿前都点检,北枢密萧普古也是皇后所荐之人。皇帝虽是四两拨千斤,然这个布局的形成过程中充满了硝烟和血腥。

这些事对面前这个年轻美人是说不清也没必要说的。身为皇帝,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女人、大臣、侍者,不停地阿谀奉承顺颜承欢,但他的内心却时时充满孤独寂寞。

用膳的地方就在寝殿旁边的东偏殿,一走进去就闻到淡淡的清香,屋里的花架上摆着各色应时的鲜花,最多的是五颜六色的秋菊。一张雕花红木螺钿圆桌上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茶点。两人坐下,王继恩立即上来倒茶,不紧不慢喜眉笑眼地说道:

“皇上万安,娘娘金安。今儿个皇上气色真好,早膳可要多用些个。这茶是南朝最好的贡茶散芽,加了今秋的茉莉花心儿,煮茶的水是今天天还没亮就让一百名宫娥采集花瓣上的露珠儿得来的。这些点心都是按皇上平时的喜好刚刚做好的,只这一黄一白两色的小笼包是新鲜物儿,是用早上新送来的延芳淀的湖蟹现剥了蟹黄蟹肉做的馅。皇上、娘娘试试鲜,从今往后螃蟹是越来越肥,越来越鲜,可以一直吃到入冬,再往后虽然也有,就没有这么好的味道了。”

隆绪撇开那些烦乱思绪,恢复了早上的好心情,笑道:

“小恩子,你越来话越多了,难得每天都能花样翻新。”

“不是奴才的话花样翻新,是每天御厨房都用心伺候,变着法子应景出新。”

隆绪感叹道:

“日子过得好快,又到菊黄蟹肥的中秋。古诗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朕又老了一岁。”

王继恩小心翼翼夹了一只热腾腾皮薄得透明的包子放到皇帝面前的碟子里,接口道:

“这是唐朝刘禹锡的《秋词》,下一句是‘我言秋日胜春朝’。境由心生,皇上正当盛年,正是春光无限呢。”

何美人看了王继恩一眼,想不到这个得宠的大太监肚子里还有些墨水。撅起嘴对皇帝娇嗔道:

“皇上一早起来就老啊老的,皇上怕老么,应该是我们这些奴婢才怕。奴婢一过三十岁,怕是就要被皇上嫌弃了。”

隆绪被二人逗得哈哈大笑,皱纹舒展满面红光,一边用牙筷夹了个小包子放到美人面前,一边道:

“到你三十岁还有十几年呢,朕那时七老八十了,还会嫌弃你么?来,尝个蟹黄包,沾着姜醋汁,先吸了汁儿再吃,才品得出味道。”

“皇上,北枢密来了。”

隆绪正将一个雪白的蟹肉包放进嘴里,砸吧着那特鲜的美味,就听见殿外伺候的内侍大声报告。一怔之下,半个包子滑落肚中,噎得他连喝了好几口茶才顺下去。太平年代四境宴然,普通边患枢密院就处理了,要是没有特别重要的军事大事北枢密不会亲自冒失闯来,也不会不管自己正在用膳就急急通报。隆绪放下筷子,向何美人挥挥手让她离开,对外面说道:

“什么事?急急火火的,让他进来。”

“皇上,出大事了,东京闹兵变了!”

北枢密萧普古一进来就说道,然后才躬身施礼。耶律隆绪皱起了眉头。他本来以为是南朝毁约大举进攻,或是北边蛮族大规模反叛,没想到是东京兵变。萧普古今年四十四岁,萧合卓死后接任北院枢密使已经五年了。五年中天下无事,是个太平宰相。他饱读诗书见解不凡,在契丹人中是个博学多才文武兼备的人,很得隆绪的欣赏,没想到遇到一点事情就惊慌失措乱了方寸,真让人有些失望。隆绪故作轻松地说:

“兵变?什么人兵变?萧孝先在干什么?你坐下慢慢说,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小恩子,给北枢密上茶。”

“皇上,臣哪有心思吃饭,半夜里就被人提落起来,在枢密院忙到这会儿,刚把情况弄清楚些就赶来禀报了。”

萧普古咕咚喝了一大口茶,没有品出当天花上鲜露泡茶的精致,只烫得咧嘴,接着说道:

“陛下,东京一名渤海武将名叫大延琳的殺了东京戶部使韩绍勋、副使王嘉、统军使萧颇得,占了辽阳府,宣布独立,自立为国王,国号兴辽,年号天庆。萧孝先和南阳公主被叛军包围在留守府里,现在生死不明。”

“啊?!是这样!为什么刚来报告?”

隆绪如闻炸雷,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他刚一听到兵变,以为是少数军人闹事,想着东京留守萧孝先素称敏捷干练,手下拥有两万兵马,镇压小小兵乱应该游刃有余。不想叛军已经立国称帝,占了辽阳府。萧普古倒沉住了气,又喝了一大口茶,说道:

“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枢密院的责任不可推卸。可咱们事先确是一无所知。大延琳要东京副留守王道平附逆,他假装同意,连夜翻墙逃了出来,骑马跑了一天一夜回来报信,路上还遇到大延琳的一个手下叫乐平的,叛贼派他去黄龙府联络那里的渤海武将,他怕跟着造反招来灭族之祸,也逃往中京。从他们嘴里枢密院才得知叛乱的初步情况。臣还把他们也带来了以备皇上垂问。”

“那就让他们进来。”

两个狼狈不堪衣冠不整的人走了进来,一个文官打扮的人,清秀的脸上满是污垢,看来骑马磨破了皮,走路岔着两腿,一瘸一拐。另一个是黑脸的武夫,虽然疲惫却还不失赳赳之气。他们施过礼垂手而立。隆绪这会儿也定下神来,在低级臣僚面前更要摆出气定神闲的风度,道:

“你们辛苦了,都坐吧,王继恩,上茶。跑了一天路都没吃东西吧,桌上的点心随意用些。萧普古你接着说,让他们补充。”

那一文一武两个人又饿又渴又累,感恩不尽地拉着椅子到墙角坐下,将王继恩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望着桌上的点心暗吞口水却谁也不敢动手。只听萧普古说道:

“萧孝先接任东京留守三年,年年都报平安,咱们还说他身为外戚又是驸马,不徒金玉其表还是个能臣呢。朝廷刚刚才还表彰东京税收改革初见成效,上缴钱粮年年增加。今年南京遭灾歉收,东京答应运粮支援,也受到皇上赞赏。谁知事情就出在这些政绩上。”

隆绪听他说到这些不由得想到,萧普古是皇后所荐之人,自然对元妃的兄弟没有好话,不过事实胜于雄辩,看来萧孝先真的是惹了大祸。打断他的话: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萧普古脸上一红,接着说道:

“陛下明鉴,请恕臣扯远了,其实说这些都是为了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正是这两件事激起民怨。第一件,东京为了增加税收,学南京、平州,从去年开始征收盐税、酒税。萧孝先留守用意不错,历朝历代中原地区都有这两项税收,而且是官府收入的重要来源。可他不了解东京是个什么地方,这里渤海余孽到处隐藏,伺机而动,没事还找缝下蛆呢,别说遇到送上门来的机会。百姓人人吃盐,个个饮酒,价格涨了,当然不满,更架不住有人煽风点火,一年来已经闹过好多次抗议,不过东京压着没往上报。第二件就是南京救济粮。萧孝先留守想做好事,用南京的银子收了农户粮食,但是命农户必须把粮食通过海运送到南京才算交清。征粮是强制的,农户本就不情不愿,按照官府命令,还不得不委托漕船运输。偏偏遭遇大风,船只翻覆,粮食没能交付。东京户部认为是奸民欺诈,要他们自己赔出粮食按时交付,派吏员下去催逼,交不出来就抓起来用刑,激起民众到户部门前聚众抗议。大延琳就是趁了这个机会,率众作乱,带着大批民众冲进户部衙门,杀了主持税收和漕运的户部正副两使。萧颇得领着军队前来弹压,他们又借机杀了萧指挥使,夺了城防军兵权,然后占领了整个东京。陛下,详细情况可以问王道平。”

隆绪暂时并不想了解细节,他已知道了大致情形,现在就足够了,只向黑脸武将问道:

“你在大延琳手下是做什么的?”

乐平站起来答道:

“回皇上,小的是一名指挥。”

“大延琳为什么派你去黄龙府?”

“回皇上,小的曾经说过认识那里的守将黄翩,就被那贼记着了。”

“好,你既在大延琳手下,还知道什么情况?”

“在下还听见大延琳派人去保州联络那里的渤海武将夏行美、去北边联络女真人,因为他匆匆打发在下快走,更详细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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