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中“轰”一声炸开,“赐婚?”莫说皇后对‘睿王府’的敌意,此时赐婚绝无好心,就单单是王爷的身子,难道要他坐在轮椅上拜堂成亲吗?这对王爷来说岂非是奇耻大辱?
“是啊,估计是母后终于相通了。”太子开心地坐下,“燕邈,愣着干嘛?坐呀。”
我想到昨日太子在‘无极殿’中对皇后说的话,他说,四哥没有子嗣,他便不会有子嗣。
他以为自己威胁到了皇后吗?
真是愚蠢至极!
心中的怒火来不及压制便爆发了出来,“你是白痴吗?王爷那个样子要如何成亲?就算他愿意被人推着轮椅成亲,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接受皇后娘娘安排的亲事!你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跑到这里来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此事,它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是吗?!”
太子被我吼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怯怯地问,“你……你干嘛这么凶?”
燕邈也看着我,“小初……”
我吼完之后便如泄了气的球,瘫坐在椅子上,“罢了,不管你们君家的事了。”
“你们……”半晌后,太子才小心翼翼地问燕邈,“你们方才去哪儿了?”
提到这个,我刚刚歇下来的怒火又腾腾起来了,“我们去了‘澜香殿’!”
太子似乎没想到,微微愣住,“为何去那里?”
“因为太子殿下不去,我们只得代你去!”我咬牙切齿道。
太子不敢再跟我说话,用眼神问燕邈。
燕邈点点头,将‘澜香殿’的近况一一说了。
听着燕邈的叙述,太子的脸色愈发阴沉,须臾,他慢慢站起身,然后一跃身翻窗离去。
一如曾经的无数个夜晚。
燕邈看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淡淡道,“太子殿下这个翻窗的动作很是娴熟。”
我有些心虚,便假装没听到。
燕邈又留了片刻,便被苏陌怀叫去说话了。
我约莫能猜到师父要说什么,有些不安,便趁着众人不注意,也从后窗偷偷出了去。
正无聊转悠时,忽然腕袖处滑出一块乳黄色的东西,掉入雪地里。
我弯腰捡起,是禅月的玉佩!
她居然趁我不备还是塞给了我……
明日便是哥哥入宫的日子,他定是来与我诀别的,我也要送个礼物给哥哥才行,去‘尚衣司’挑了些针线和花样,我决定也为哥哥绣一个荷包,‘尚衣司’的司女温镜与我相熟,她看我笨手笨脚的模样,摇头道,“一看就知道你没动过针线,就这样的水平还想一夜间绣出了荷包来?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我的手指已经接连戳了好几个针眼,无奈地搁下手中的绣板,“那你说怎么办?哥哥明日就进宫了,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的让他孤身去参军吧?”更不能再用禅月的礼物冒充了。
温镜想了下,忽然眼前一亮,“有了,我可以教你编平安结!”
“什么是平安结?”我歪头看她。
“平安结是一种饰物,可挂在腰间,也可挂在剑鞘,寓意吉祥平安,最适合送给出远门的人,而且平安结比绣荷包要简单许多。”
“好啊好啊,那你快教我。”
等我从‘尚衣司’回去时,天色已经黯了。
我刚刚踏入房间,便看到苏陌怀独身坐在桌前,一支残烛被推门而入的寒风吹得摇摇欲坠。
“师父……”我有些胆怯地叫了一声,他定是因为我偷溜出去而生气了。
苏陌怀抬头看着我,眉峰微微锁着,我被他看得不安起来,忍不住走近两步,“怎么了师父?”
苏陌怀蓦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是如何招惹上燕邈这样的人物?”
我心下揣揣,仔细想想,却也不觉得我俩的交往有何异常,“燕邈……他怎么了?”
“这样的人,看似无害,可一旦激怒他,定会成为很可怕的对手。”苏陌怀面色沉重。
“师父……”我有些紧张了,难道他们一言不合就……“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苏陌怀白了我一记,“为师是替你推了婚事。”
“真推了?”
“真推了。”
“燕邈没打你?”
苏陌怀敲了敲我的脑门,“他打我干什么?我说是你让我回的。”
“你——”气煞我也,东张西望,“夕夕呢?”
“带走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次燕邈是真生气了。”
苏陌怀冷哼了一声,这才问道,“下午偷跑哪里去了?”边说着边打开几个扣碗,“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哦哦。”我忙拿起碗筷,“我去了趟‘尚衣司’,明日哥哥要来宫里,我当然不能让他空手而回。”
第二日,东宫连颁三道旨意,第一道,撤换‘极乐殿’所有奴才;第二道,太子妃禁足三个月;第三道,月夫人继侧妃之位。
有人说,东宫要变天了。
有人却不以为然,太子妃不过是禁足三个月,没什么大不了。
略通内情的人却道是,所有‘极乐殿’的奴才都已被‘公正司’秘密处决了。
‘极乐殿’一夜间全换了新面孔。
苏陌怀望着黑沉沉的天,叹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我也要仰头看,他拉着我回房,“看什么看?你看得懂吗?好好看你的书去!”
我心中嘀咕一声,乖乖回房看书。
果然,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我莫名觉得心烦意乱,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雨水顺着窗棂大股大股滑落的画面,我微微发愣,这样的雪天下这样的大雨,实属罕见。
大雨接连下了两天。
这两天是整个入冬以来最冷的两天,炭火的温暖已经远远无法满足我,我缩在床上瑟瑟发抖,苏陌怀熬了一碗浓浓的姜茶喂我喝下,我才稍稍回温了些。
“小初,为师让你喝的药怎么都停了?你看看你的身子,才刚刚有所好转,便如此不当回事,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往外头跑!一步也不行!”苏陌怀疾言厉色。
我哆哆嗦嗦地点着头。
“为师再去‘薪炭司’看看。”苏陌怀转身出了门。
呜……还是师父对我好……
太子和燕邈大概这辈子都不想理我了吧?
第三日,待到雨停了,白钰才入了宫。
我怕哥哥担心我的身子,强打精神做了三道小菜,白钰尝了尝,点头道,“确实是初儿的手艺。”
我笑眯眯道,“就算你妹妹我平日里再懒,为哥哥践行,当然得亲自来。”
“嗯。”白钰甚感欣慰,“初儿长大了,懂得疼哥哥了。”
“嘿嘿。”我得意地笑,顺便邀功似地掏出那条平安结,“呐,送给你,‘尚衣司’的温镜说这是保平安用的。”
白钰接过,似是很惊奇,“这是你编的?”
“嗯。”我重重点头,“当然。”
白钰像握着一块宝贝似的来回翻看,“很好看,第一次编能编成如此已是不易。”
我立马飘飘然,“这种算是简单的编法了,温镜说平安结有好多种编法,回头我再编个更复杂的给哥哥!”
白钰笑容绽放,“好。”
那日,白钰在‘太医院’陪我呆了一整天,直到宫门落匙之前才离去。
他果然没去‘澜香殿’。
那块玉佩被我捂住袖中已经潮湿一片,直到白钰的身影离开了我的视线,我都不曾有勇气将它拿出来交给哥哥,对不起……月姐姐,你已经是侧妃娘娘了,与哥哥越去越远,这份情,你们就埋藏在心底吧……别再折磨彼此,也别再伤害太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澜香殿’自是风光无限,太子的恩宠如种子一般,撒向哪里,哪里便会春暖花开。
我依然窝在‘太医院’里陪着苏陌怀分药、配药、煎药,外面的世界仿佛离我越去越远,我躲在苏陌怀的羽翼下,日子一天天平淡无奇地过去。
忽然有一天,小桃子跑来告诉我,“睿王殿下要大婚了!”
我一惊,手中的簸箕脱手而落,药渣子撒了一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