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走到桌前,重重搁下手中的汤盅,采若一惊,抬起头来看到我时分明吓了一跳,“你是……”我在她眼中看到些许疑惑,“小初?”
我淡淡哼了声。
“真是你?”采若站起身,向我迎来,“许久不见,居然变得快叫我认不出了。”
禅月听到声响,忙要自床上起身,“是小初吗?真的是小初吗?”
我连忙上前,一把握住禅月冰冷的双手,“月姐姐,是我。”
禅月瘦得几乎脱了形,她枯槁的双手紧握着我的,眼泪顺着面颊滚滚流淌,“小初,你……你终于肯见姐姐了……”
我心头酸涩,忙说,“姐姐误会了,我没有……”她忙捂住我的嘴,轻轻摇头,“什么都不用说,我懂。”
我替她裹好被衾,“这殿里怎么这么冷?薪炭司都没有给你们配备炭火吗?”
禅月低下头,微微哽咽。
采若站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如今这‘澜香殿’可大不如前了,薪炭司自然是紧着那些得宠的夫人,哪会顾及到我们的死活?就算我们都冻死在这儿,大概也没人来替我们收尸。”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冷下面孔,“尊卑有别,不管月姐姐境遇如何,她终究是你的主子,你就该尽心侍候,而非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尊卑有别?”采若哈哈大笑,“白初,你别幼稚了,一个失了宠了夫人比下人还不如,何来的尊?”
“你——”我气得差点跳起身。
禅月一把拉住我,显然她已经习惯了这般的冷嘲热讽,“采若,咳咳……你先出去吧,我和小初说说话。”
“是,月夫人。”采若阴阳怪气地应道,然后扭着屁股出了殿门。
“这个采若,就是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家伙!”我气道。
禅月却笑道,“这样的人在宫中还少吗?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咳咳……你又何必生气呢?”
我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月姐姐,我早该来看你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我又看了看她的舌苔,这才起身端来那盅汤药,“我听宝瓷说你咳嗽很厉害,就煎了一副止咳的药来,你先吃着,看看效果,明日我再给你煎。”
“不碍事。”禅月淡淡笑着,“我这个身子我心中有数,好不了了。”
我心头一紧,“别说这种沮丧的话!”
“对了小初,我听说钰大哥征兵去了,是真的吗?”禅月的小脸瘦得只剩巴掌大,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变显得尤为有神。
我微微迟疑了下才点点头,“是真的。”
禅月听后,微微低下了头,“这应该……咳咳……是王爷的安排吧?”
“我听哥哥说,是他自己的意思。”
禅月淡淡苦笑,“他自然会这般说。”
我知道禅月是担心哥哥,忍不住握紧她冰凉的手心,“月姐姐莫要担心,哥哥智勇双全,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还能为大晋国建功立业呢,这对哥哥来说或许是好事。”
“他与你这般说?”禅月定定瞧着我。
我一愣,“没有,哥哥只是说想要有一番作为而已。”
禅月忽地冷笑,“都一样。”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禅月沉默了下,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交到我手中,“小初,请你帮我把这个交给钰大哥吧。”
“啊?”我本能地缩了缩手,上次因为一个荷包差点害死哥哥,如今又要叫我传递信物,我忙摆手,“月姐姐还是自己给他吧。”
我的反应似乎在禅月的意料之中,禅月慢慢缩回手,“小初,钰大哥不会来见我了,咳咳……他之所以逃得远远的,就是不想再见我,这块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上面没有任何刻字……咳咳……不会再像上次的荷包给钰大哥带来浩劫了。”
我依然不敢接手,“哥哥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禅月慢慢躺下身子,“他就算回来,也不一定能见到我了……”
我心中隐约不安,“月姐姐,你别瞎想了,哥哥肯定不是因为躲你才离开的,他是真的想有一番作为才去应兵的。”
“小初,我什么都不求。”禅月痴痴望着帐顶,“只求他平安。”
从‘澜香殿’回到‘太医院’,我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
禅月叫我一定要远离一个人。
我以为她会说太子,会说皇后或是太子妃,没想到她说的是睿王。
王爷?
虽然我猜不透他,看不透他,但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为何禅月提到王爷时眼中皆是惧怕?
“燕邈,谢谢你。”又一次利用了你……
燕邈将我冰冷的手握在掌心,“但愿对她有用吧。”
我就任由他牵着走,“一定有用,你没看到采若一副眼珠子都掉快下来的模样吗?”想到她出门时还摔了个狗吃屎我就忍不住笑。
燕邈见我笑,也笑了,“刚好我也准备下了课来看看夕夕的。”
“只是看夕夕吗?”我歪着头看他。
燕邈望着我笑,耳根有一抹可疑的红,“嗯。”
“好吧。”我也不追究,踩着他的脚印子往前走。
刚到‘太医院’,苏陌怀看了眼我们相牵的手,我立马松开,笑眯眯地介绍道,“燕邈,这是我师父,苏陌怀,师父,这是燕邈。”
燕邈很有礼貌地鞠躬,“苏大夫好,久仰大名。”
“不敢,该是我久仰燕公子大名才是。”苏陌怀淡淡笑道。
我忙拉了拉燕邈的衣袖,“师父,我带燕邈看看宝宝。”说罢,拽着燕邈便去了后院。
“你似乎很怕你师父?”燕邈有些好奇。
我点头称是,“师父可严厉了,还有一付可怕的戒尺!”
燕邈哭笑不得,“你倒是跟我那群学生挺像,他们也怕我。”
我转头对他笑,“我可不怕你。”
燕邈停下脚步,与我面对面,他看着我,午后的暖阳照在他眼底,化成浓浓的温柔,“我不希望你怕我。”
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深情,随口道,“我也不怕殿下。”说完才觉得不对,我没事突然提他干嘛?
果然,气氛顿时变了。
我不敢看燕邈的脸色,急忙冲进屋内,“夕夕,你看谁来了?”当我看到房中抱着宝宝的那人时,愣住了,“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下意识地转身看去,燕邈跟在身后,面无表情。
太子不以为然道,“怎么?他能来,我就不能来了?”他,自然是指燕邈。
奶娘见我和燕邈来了,忙请安退下。
“师父知道你在这儿吗?”我追问。
太子兀自逗着怀中的宝宝,“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我真是头痛不已,上前要抱宝宝,“燕邈特地来看夕夕,让他抱抱。”
“是吗?”太子唇角微勾,瞥了燕邈一眼,“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不知宝宝做了个什么表情,太子忽然仰头哈哈大笑,“看来有个小孩也挺有趣的。”
太子笑起来真好看,很爽朗,很阳光,我看得微微呆了,待回过神之际,正好撞见燕邈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心中一慌,强行抢过宝宝,“殿下似乎心情不错呀。”交到燕邈怀中,“乖乖,看到爹爹开不开心?”
“当然好。”太子被抢了宝宝也不恼,“母后终于肯让步了。”
“让步?”我微微一愣。
“是啊。”太子欢喜道,“‘睿王府’很快就有喜事了!”
“什么意思?”我希望他说得更清楚明白一些。
“母后决定赐婚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