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一众侍卫来到‘极乐殿’,此时殿内灯火通明,恍若白天,太子妃侧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皇后黑着面孔坐在她身侧,正与宫人说着话,太子静静坐在下首,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太医院’的孙大夫也在其中,我不禁有些吃惊,他怎会在此?
侍卫猛地将我一推,“跪下!”我直接扑倒在地。
太子微微握了握拳头,却没有吭声。
领头侍卫单膝跪下,“禀皇后娘娘,属下已将嫌犯带到。”
皇后挥了挥手。
侍卫退了下去。
“本宫问你,太子妃的保胎药可是你配的?”皇后脸色黑沉沉一片。
“是。”
“可是你亲自煎药?”
“是。”
“可是你亲自送药?”
“是。”
“很好,现在经‘太医院’查证,你的保胎药中含有一味滑胎药……”皇后娘娘话未说完,我便急急打断,“不可能!我是按照医书上所记载分毫不差的配药,不可能有滑胎药!”
“白初!”太子妃怨毒地看着我,“你好狠的心!这是太子的孩子,你居然敢……真是不知死活!”
“不!我没有!”我急忙看向太子。
太子却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皇后示意身旁的玉致。
玉致点头退下,一会儿就端着药蛊过来,走到我面前,打开盖子。
我捻了一点药末在鼻端闻了闻,这确实是我配的药方。
“这药方可有错?”皇后气定神闲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道,“没错。”
“可有藏红花?”
“没有。”我很确定。
皇后转头看向孙大夫,“你说呢?”
孙大夫上前两步,也捻了些药末闻了闻,“回娘娘的话,有少量藏红花。”
“不可能!”我瞪视孙大夫,“你为何血口喷人?我白初就算资质再浅,也不可能连这一点常识都不懂!”
“白姑娘是苏大夫的徒弟,谁也不能质疑你的能力,老夫只是实话实说,若是白姑娘不信老夫所言,可以多请几位御医一并查看。”孙大夫字字铿锵,并不似在说谎。
皇后望着我,微微冷笑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一下子懵了,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在保胎药里面配入藏红花的分量?
“残害皇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皇后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冷光,似乎欲将我千刀万剐,她转脸看向太子,“太子殿下,你以为呢?”
太子闭了闭眼,少顷才道,“母后一向断案如神,什么人证物证皆是一一俱全,还需要儿子参与审问吗?”
“儿子说这话母后就不爱听了,怎么说你也是东宫的主儿,虽说宫闱之事应由太子妃说了算,不过如今太子妃受人谋害,母后只得出面清理门户,作为丈夫的你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妻子主持公道呢?”皇后此话说得在情在理,一时间大殿内一片寂静。
“殿下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殿下……”太子妃声泪俱下,“这可是您的孩子啊,妾身心痛难安……”
太子若不处置我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不想太子为难,对皇后重重磕一头道,“奴婢没有在保胎药中添入藏红花的成分,却不知孙大夫为何有此一说,奴婢恳请再次确认配药成分!”
“好。”皇后今日似乎特别好说话,“本宫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再次捻起一些药末,这次却是直接入口,尝过一次,又捻了一些尝试。
此配方中确实有藏红花,只是分量极少,不尝试是绝对品不出的,我不知孙大夫是如何凭借嗅觉就确定此配方中含有藏红花……也许是他技高一筹吧。
“如何?”皇后瞧我神色有异,约莫是猜到了什么,“到底有没有藏红花?”
我‘扑通’一声跪倒,“有。”
“你总算是认了。”皇后冷笑。
“奴婢还是那句话,奴婢并没有在保胎药中加入藏红花,这味药不知为何会……”我话未说完,皇后已经勃然大怒,她猛地站起身,厉喝道,“还敢狡辩?!”她急行两步,高呼,“来人!将这个贱婢拿下!”
“诺。”左右两边的太监立刻将我押住。
玉致连忙迎上去,柔声劝慰道,“娘娘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皇后转脸瞪视了太子一眼,气怒交加,“我儿巴不得我气坏身子,才管不了他宫中之事!”
太子才要说话,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姑母秉公办案,小侄受益匪浅。”
任谁都听得出话语中微带嘲讽,皇后脸色变了变,低声叱问玉致,“他怎么会在此?”
玉致凑近皇后耳边低语两句。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居然是为了她?”
燕邈不请自入,他上前朝皇后、太子、太子妃各施一礼,举止大方得体,令人无从挑剔。
太子看到燕邈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端着一脸的笑容,“赐坐。”
“小侄确有冒昧,只是娘娘突然召见小侄未过门的妻子,小侄也有些不放心,才不得不随行。”燕邈坐下身来。
“未过门的妻子?”
“未过门的妻子?”
皇后和太子同时惊呼。
皇后瞪了太子一眼,指向我,微微冷笑,带着不屑,“你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燕邈彬彬有礼地点头,“正是。”
皇后只觉荒谬至极,“九儿啊九儿,莫要怪姑母没有提醒你,就算你爹再宠着你由着你,在婚姻大事上也不会允许你胡来!她算是什么身份?做个侍妾恐怕燕老爷都不会点头!”
燕邈淡淡笑着,“在燕家,我的事还是我说了算。”
皇后微微摇首,“傻侄儿,枉你聪明一世,可不能糊涂一时,贫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居心叵测,这个女人,你想娶她容易,可是你了解她吗?或许她在你面前是单纯可爱,背地里却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得认清她,今日,姑母就为你撕开她伪装的面具!”
“好。”燕邈微微鞠躬,“小侄在此谢过姑母。”
皇后点头笑道,“九儿是少有的懂事啊。”
燕邈却道,“九儿不才,就太子妃娘娘小产一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姑母。”
“请讲。”
“娘娘的保胎药到底经过了几人之手?”
皇后朝我看了一眼,“她方才已经招了,只她一人之手。”
燕邈却看也不看我,“据小侄所知,白初姑娘已经病了好几天了,那么这几天娘娘的保胎药是停了还是继续在服用?”
皇后看向孙大夫,孙大夫连忙说,“老夫虽然暂替了白初姑娘,但老夫完全是按着她的配方进行煎药,并无差错。”
燕邈转脸看向孙大夫,“是没有差错吗?那娘娘滑胎是怎么回事?”
“那……那都是白初……白初配的药方。”孙大夫额上慢慢溢出薄汗,却还在强作镇定。
我怎么忘记了那几日我发烧昏迷之事?真是糊涂啊。
“如果娘娘滑胎是在白初煎药那几日,那么白初难辞其咎,可是此事是发生在孙大夫接管之后,你如何能够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便是你从医的宗旨吗?一有风险便推给旁人?”燕邈虽然是笑着说的此话,眼神却犀利地能杀死人。
孙大夫忍不住抹汗。
燕邈又在厅中慢慢转了一圈,“这‘极乐殿’中侍奉膳食的是何人?”
“是奴婢。”一个宫女站出身。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花。”
“还有吗?”燕邈目光四下环绕一圈,“虽然我非宫中人,却也知道侍奉膳食当是一个宫女一个太监。”
他说完此话后,整个殿中凝聚出一股诡秘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