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先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霓云想了下,“最近几日她一直有些萎靡不振,我以为……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以为什么?”
霓云顿了一下回道,“以为她是有心事。”
“心事?”苏陌怀笑道,“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心事?”边说着边探向我的脉,我感觉他的指腹微微摩挲着我的腕脉,突然一顿,然后静静停了好一会儿,“不好。”我听到他暗暗自语,“毒素扩散了……”
霓云许是见苏陌怀脸色不对,忍不住问,“苏大夫,小初究竟怎么了?没什么大事吧?”
“她最近有没有流鼻血?”苏陌怀突然问。
霓云摇摇头,“不曾见过。”
苏陌怀顿了下,站起身,“把她送到太医院去,我要为她解毒。”
“解毒?”霓云大惊,“小初中毒了?”
“是,已经潜伏在体内很多年了。”
霓云还要再细问,已被苏陌怀淡淡打断,“多谢霓姑娘的关心,小初的病情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也无法给你答复,你只需通禀太子殿下一声,这段日子,小初就暂住‘太医院’了。”说罢,弯腰将我抱起。
“苏大夫……”霓云的声音追在身后,很快远去。
苏陌怀此人,虽是我师父,但我对他却知之甚少,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我只知道他叫苏陌怀,是‘太医院’的大夫,是我的师父。
很快,耳边的风声停住,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苏陌怀将我搁下,然后掐了下我的人中,“醒吧。”
我睁开眼,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苏陌怀伸手探了探我的额,“还有些发热。”
他取出针袋,一一摆出,然后抽取了其中一根从火苗尖上过了过,轻轻刺入我腕处,我有些吃惊,“你干什么?”
苏陌怀抬头瞪了我一眼,“才去了一趟鄞州而已,短短两个月不到的光景,你沉寂多年的毒怎么就扩散了?”
我想起那一路的颠簸,出生入死,叹了口气,“大概是命薄吧。”
苏陌怀又瞪了我一眼,“闭嘴。”
我乖乖闭上嘴。
“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就算为师解除了你体内的毒也不许你成天嬉闹玩耍,给为师潜心学习医术,不得偷懒!否则为师定不轻饶!”苏陌怀不似开玩笑,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就按你哥哥给你的那两本医书,先学解毒,后学施针,这两样你只有学精了一样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作为我苏陌怀的徒弟,你必须样样精通,力求没有解不出的毒,没有救不活的人!”
“是,师父。”我笑眯眯地看着苏陌怀。
“别嬉皮笑脸的,从今天开始,为师要立规矩了,师就是师,徒就是徒,每日早起要行敬师礼,为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得顶嘴,不得懒惰,不得违抗!”苏陌怀又施一针,“你看着为师干嘛?”
我忙转开脸。
“看哪里呢?”苏陌怀又瞪我。
“师父不让徒儿看,徒儿只能看别的地方了。”我端着笑脸。
苏陌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为师如何施针!学着点!”
“你不是让我先学解毒吗?”我困惑。
苏陌怀怒了,“学解毒就不需要知道人体的各个关节和穴位吗?”
“我……”
“方才立的规矩都忘了吗?”
“不敢。”我耷拉着脑袋。
“哼。”苏陌怀气得鼻子冒烟。
手臂上连施了几根针,“这个穴位认识吗?”他指着其中一处。
我摇摇头,“不知。”
苏陌怀叹息,“这是神门穴,记住了。”
“哦。”
“记住了!”苏陌怀强调。
“是,师父!”我连忙用力点头。
“转过身。”
苏陌怀又在我背上插了无数根针,我忍不住问,“师父,你这是在为我解毒吗?”
“我这是在控制你体内毒素的扩散,若是扩到心脏或是脑部就晚了。”
“哦。”
“当初让你不要随太子去鄞州,你不信,若是当时就治,如今这毒一定早就解除了,现在好了,毒素扩散,能解毒是一说,能彻底清除毒素是另一说。”苏陌怀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徒儿知错了,不该去鄞州的,徒儿知道师父医术高明,一定会将徒儿医好的。”
苏陌怀站起身,“你别乱动,为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说罢,转身出了门。
待苏陌怀走后,我才留神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古朴素淡,一张大床,一个书桌,满满一柜子的药材,满满一柜子的书籍,满满一柜子的器械,书桌上搁着一叠宣纸,一碗清汤,屏风是老旧的,铜鼎也是老旧的,这是苏陌怀的房间吗?他不是‘太医院’的顶梁柱吗?怎么过得如此清贫?
那段日子,我一直住在‘太医院’,与苏陌怀几乎形影不离,苏陌怀当真对我管教甚严,每天早上要给他行敬师礼,沏茶敬奉,除了吃饭睡觉,就叫我看医书,闻药材,煮各种汤药,如果他当值,便将我带在身边,看他如何把脉,如何问询,如何配药,望闻观切,样样要学,而且每晚都要抽查当天的功课,若是记错或是记漏,便要挨戒尺。
我每天最幸福的时光便是睡觉的时候,这样忙碌的日子都让我快要忘记无‘极殿’和‘无极殿’的那位主人了。
“对了师父,我们出宫的这段日子宫里有没有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最近被关在小小的‘太医院’里面,我几乎都与外界隔绝了,想听点八卦的机会都没有。
苏陌怀细细研磨着药材,头未抬,“你书都看完了?”
“……没。”
“那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事?”
“我……”心中叹口气,跟这么无聊沉闷的师父在一起,还不如何原止那个老头有趣。
“过来。”苏陌怀小心称着分量。
我慢悠悠地晃过去。
“把这些新入库的药材都分配好,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
我有点腿软,“师父,这里有几百种药材呢!”
苏陌怀瞥了我一眼,“你再废话,为师就让你把每种药材的功效特性背下来。”
“不不不,一点都不多,师父真是慈悲为怀,徒儿感激不尽。”我连忙蹲下来捡药材,“师父说话算话,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就可以了?”
“嗯。”苏陌怀点点头,“晚上我会来检查,若是错了一个,便是十下。”他是指戒尺。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上次被打的记忆还刻骨铭心,不禁有些后怕,“师父饶命……”
“知道怕,就用点心。”苏陌怀包起配好的药走了出去。
呜呼哀哉,这就是我悲惨的学医生涯吗?我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暗无天日的明天……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除了‘太医院’的小桃子来找过我,其他人都不曾来找我,我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原来我之于别人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没人真正关心我。
这份认知让我伤心了许久。
唯一值得开心的就是我脸上的胎记在慢慢淡去,苏陌怀也注意到这一点,他专研了许久,才叹息说,“这大概是毒素沉淀引起的并发症吧,医书上并无相关记载,我以前也从未遇到类似情况,只能说这是一种好现象。”
一日,清晨起床,我还未来得及漱洗,房门便被推开,我正欲斥责谁这般无理时,却见小桃子呆呆地站在门口,傻傻地看着我。
我掀被坐起身,“什么事这般惊慌?”
小桃子这才回过神来,居然脸红了一下,“你你你……你是小白?”
“废话!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瞪他一眼。
“可是……你……你脸上的胎记哪里去了?”小桃子张口结舌,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胎记……”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是啊,胎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