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此,笑眯眯地伸出手去,何老爷却紧抓着盒子不放,讪讪笑道,“这位姑姑,你的见面礼在另一个盒中,这是给霓云姑姑的,还望姑姑能够笑纳。”何老爷执意要将这份礼献给霓云。
我便不强求,欢天喜地地接过仆役手中的首饰盒,打开,是一只金镶玉步摇,黄金为首,下垂以珠,各种兽形绕以翡翠为花胜,倒也别致漂亮。
我甚是满意,抱着盛放步摇的盒子向何老爷深深鞠一躬,“谢谢何老爷,这支步摇好漂亮啊,我好喜欢。”
那个叫栀画的女子忍不住又露出鄙夷的目光。
何老爷笑容有一丝僵硬,“姑姑喜欢就好。”他捧着手中的饰品盒如捧着一只烫手的山芋,丢不是,收不是。
一时间,厅内气氛有些凝滞。
就在此时,“砰——”门被大力踹开,后面跟着惶恐的仆人,他一见何老爷便哆哆嗦嗦地跪下,“老爷,这人……这人说他是太子,奴……奴才……”
何老爷眉头一皱,低喝道,“退下!”
霓云连忙站起身,朝来人下跪请安,“奴婢给殿下请安。”
“丑丫头!”太子一进门便四下张望。
我连忙举手,“殿下,我在这里!”怀里紧紧抱着首饰盒。
太子大步而来,一把拉住我,上下打量,“有没有事?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霓云低垂的面颊上闪过一抹落寞。
我忙摆手,“没事没事,何老爷对我们可好了,还送了我这个,说是见面礼。”我献宝似的将手中的首饰盒递到太子跟前,“好看吗?”
太子这才有了一丝笑容,嘴角微微勾了勾,“好看。”
随后而入的是七公子和白狼。
七公子到哪里都是一派泰然,跟在自己家里似的,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抓起一杯茶便仰头饮尽,“渴死我了!”随即对依然跪地的霓云调侃道,“别跪了,他的眼里哪看得到你啊?”
何老爷和栀画俱是诧异地看向我。
这话点醒了太子,太子忙扶霓云起身,轻声细责,“不是跟你说过多次吗?我们出门在外就不要拘这些小礼小节,快起来,身子好点了吗?”
霓云含笑点点头,“好多了,谢殿下关心。”
何老爷忙偕爱女跪下,“草民(民女)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几个仆役也齐齐跪下身,三呼千岁。
太子转脸面对何老爷时,笑容便没了,淡淡道,“起吧。”
何老爷有些胆战,“谢殿下。”
栀画满脸羞涩地站起身,“栀画谢过太子殿下。”裙角绊了一跤,“啊!”栀画身子失重,倒向太子,太子眉宇淡淡皱了下,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温柔一笑,“姑娘当心。”
栀画更是羞涩难当,“谢殿下相助。”
太子扶稳她,退开两步,何老爷立刻上前阿谀道,“殿下请上座,上座。”
太子没有理会他,坐上我的位子,“有事说事。”
我乖乖站在太子身边。
何老爷看了看太子的神色,再打量打量我,吩咐仆役,“赶紧再置副座椅来。”
“诺。”仆役紧忙退下。
何老爷连忙将方才呈给霓云看的书信递到太子跟前,“殿下请过目。”
殿下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微微冷笑,“这便能洗清你们何家的罪名吗?”
何老爷‘扑通’一声跪倒,“求殿下开恩,草民也是迫不得已,他是官,我是民,草民岂敢与他作对,那不是以卵击石吗?殿下圣明,草民一派肝胆爱国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太子慢慢折起信件,“你说你这书信是出自燕朝贵之手?”
“是……是的。”何老爷谄笑道,“草民岂敢欺瞒殿下?”
“是吗?”太子目光凛然地盯着何老爷,慢条斯理道,“正好,本太子这里也有一封燕朝贵亲笔写给母后的书信,被本太子拦截了,我们何不一起来对对笔迹?”边说着边自身上取出一个信封。
何老爷面色惨白,连连抹着额上的汗,频频磕头,很快,地砖上便是一片殷红,“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草民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殿下开恩啊,殿下开恩啊……”
栀画也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求殿下宽恕爹爹!”她硬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娇羞模样,怯怯地望着太子,一遍遍柔柔地喊着,“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霓云方才便看她不顺眼,此时更甚,“何小姐,树要皮人要脸,我们太子殿下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还没见过你这样没羞没臊的!”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太子瞪我一眼,对栀画道,“何小姐,本太子的丫鬟都被娇惯坏了,言语之间多有冒昧,还请见谅。”
栀画原本恼羞成怒的脸上立刻飘起朵朵红云,“民女谢殿下主持公道。”
何老爷打量了一眼貌美如花的女儿,再看看太子笑盈盈的模样,眉目间有了一丝喜色。
太子将信封收了起来,正色对何老爷道,“何诗文,你可愿将功折罪?”
何老爷立马大喜,“草民愿荡尽所有家产,也要将功折罪!殿下请讲,草民要如何才能将功折罪?”
太子含笑看向七公子。
七公子笑眯眯道,“还真是要何老爷破费了,不但要出财,还要出人,何老爷可愿意?”
“草民何某自当竭尽全力!”何老爷一咬牙。
“太子殿下打算修四条主渠道,分别引自九江、杜江、西元河、咏东湖的水,再分支出去,贯穿整个鄞州城,这既是一个大胆的构思,同样也是个极其浩大的工程,它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短期之内肯定完成不了。”七公子悠然打量着何老爷的神色,“太子殿下正是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何老爷很幸运,你是太子殿下第一个考察的对象,可要紧抓时机哦。”
何老爷毕竟是个精明的商人,此等亏本交易他如何愿意做,“这位公子,太子殿下的宏图壮志的确令人向往,但单凭借我何家之力恐难以完成如此浩大工程呀……”
“那是自然,钱财方面你不要过于担忧,鄞州的百姓拿不出,还有朝廷。”七公子道。
何老爷这才松了口气,“有公子此话何某便放宽心了,只是何某冒昧一句,鄞州城真的有必要修这么大的工程么?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就下雨了呢。”
“这老天爷的心思谁也参不透,本太子查过相关资料,鄞州城旱灾并非偶然事件,二十年前也曾出现过大旱,比今昔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寸草不生,人畜尸横遍野,如今又遇此灾,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老天爷如此戏弄我大晋子民!”太子目光灼热,壮志凌云,说出的话字字铿锵。
那一刻,我觉得太子帅呆了!
何老爷立刻附和,“对对,太子殿下忧我鄞州子民,乃鄞州百姓的莫大荣幸!”
栀画适合为太子添了新茶,太子微微仰头对她笑道,“何老爷好家教啊,出落了个这般美丽大方的女儿,真是好福气。”
何老爷笑得眼睛都没了,“殿下见笑了见笑了,小女倒是有几分才情,小画,今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把你的古琴拿出来,为殿下奏上一曲吧。”
“诺。”栀画轻盈离去。
一会儿,隔壁房间内传出阵阵轻悠的琴声,叮叮咚咚甚是好听,听着琴声,太子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眉宇间俱是愁情,我知道,他是想到禅月了,那个同样会弹琴给他听的女人。
一曲终了,太子依然在愣愣发呆。
七公子‘啪啪’地鼓起掌来,“好听!何姑娘再来一曲吧!”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也笑眯眯地说,“是好听,何姑娘就赏脸再来一曲吧。”
里头人羞怯地应下。
琴声欢快响起。
这次太子却没有再失神,而是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随着音乐声轻轻打着节拍。
我附到霓云耳边,“没想到那个傲慢的何小姐倒真有几分才情,弹得很好听!”
霓云冷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知道那扇门背后究竟是不是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