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州的状况远比太子想象的要严重,我们走在大街上看到的尽是是乞丐成堆,遍野饿殍,太子的眉峰越皱越紧。
“公子,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康子提议道。
“怎么会这样?”太子看着难民成灾,只觉痛心疾首,“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难民?官府呢?官府是干什么吃的?”
大家面面相觑,皆觉得满目凄凉。
许是我们几人衣着楚楚,身后还跟着一只白狼,站在萧条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兀,很快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人们似乎比较惧怕白狼,犹豫不前,终于有两个大胆的乞丐慢慢向我们靠过来,霓云解开包袱,将白花花的馒头递给其中一个乞丐,此举犹如沸油中滴了水,立马引起一片哗然,另一个乞丐见此,扑到霓云脚边,“这位夫人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求您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肮脏的手抓住霓云的裙摆,霓云惊得连连后退。
康子一脚踹过去,“走开!”
乞丐滚到一边。
太子厉喝,“你干什么?”他凶狠地盯着康子,咬牙道,“他就算是个乞丐,也是我们大晋国的子民!”
康子立马跪下,“奴才错了。”
太子一摆袖,神色阴冷,“我要是找到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定将他就地正法!”
我从未见太子这般动怒过,心底微微打了个寒战。
灾民越涌越多,眼看我们即将被困,又不能动用武力,几人只得将身上的干粮尽数留下,趁着灾民哄抢之际,紧忙抽身离去。
我们一行人走了许久,鄞州最繁华的街道却处处都是灾民,店铺关门,情景萧条。
“这鄞州城不会连一家酒店客栈都没有吧?”七公子皱眉道。
没人搭话,大家只觉得心情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阵阵菜香扑鼻而来,我精神为之一振,眼睛立马四处张望,但见不远处的一家‘醉香酒楼’前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人,穿着锦罗绸缎,带着一箱一箱的礼品,仆役成群,我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待到走近,一见里面富丽堂皇,高朋满座,美味珍馐摆了一桌又一桌,我这次真的以为自己是饿得产生错觉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是不管我怎么揉眼,眼前的情形依然清晰可见,“天哪,好多好吃的……”我拔腿便要往里冲,却被霓云一把拉住。
康子已经飞快地跑了进去。
一会儿,他又匆匆跑了回来,向太子禀告道,“是鄞州知府在办六十寿宴。”
太子脸色铁青,“百姓饿死街头,他居然还有心情办寿宴?”
康子沉默地跪下地上,一声不敢吭。
但这样酒香十里的地方却一个流民都没有。
我们躲在不远处观望了会儿,才发现但凡有流民乞讨路过,便会遭到守门的衙役一顿毒打,太子沉默地看着,拳心紧握,我看到他的额头青筋在隐隐跳动,突然,太子猛地站起身,便要冲上去,却被七公子一把扣住肩头,“你现在过去,以什么名义?又凭什么处置他?要知道,晋元朝可没有不许办寿宴一条。”
太子回头看他。
“我知道你现在很气愤,但是此刻尚不宜打草惊蛇。”七公子难得一本正经,他坚定地看着太子,“我们得从长计议。”
太子瞪着通红的眼看着七公子。
霓云也一把拉住太子的手臂,“七公子言之有理,我们确实得从长计议。”
太子的目光一一看向众人,这一路来,我们屡遭伏击,损失惨重,一批暗卫只剩三人,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这支商队看上去甚是落魄。
太子终于转过身来,“我们从长再议。”
康子带着我们一行人住进了‘平安客栈’,我们刚刚搁下包袱,霓云就被太子叫走了,几人关在房中好半天没出来,一会儿,店小二给他们送去了午膳,也顺便给我送来一份,非常简单的两道菜,一碗咸汤,我却合着夹生的饭狼吞虎咽地吃下。
在鄞州,这样简单的两道菜也是价值不菲的吧?
果然,结账时吓了霓云一跳,“这么贵?比‘天香阁’的菜还贵?”
那店小二傲慢道,“客官这就不懂了吧?现在在鄞州,命不值钱,饭才值钱。”
“此话怎讲?”太子走了过来。
店小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摊开手,太子对康子使个眼色,康子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掌心,店小二顿时两眼放光,点头哈腰道,“客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你就说说这个‘命不值钱,饭值钱’从何而来?”
“客官一定是外地人吧,这鄞州城一向是知府大人说了算,这长年的苛捐杂税,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只恨天高皇帝远,无法上达天听,只能一直忍受着。”店小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今年遇旱灾,可让我们知府老爷大大发了一笔横财。”
霓云皱眉问,“什么横财?”
店小二谨慎地看了看四下,才凑近太子耳边道,“这官商勾结,遍地可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次知府老爷确实过分了,这旱拔子的天,老百姓本就颗粒无收,知府老爷不开仓放粮也就罢了,还与几位豪绅合谋,一同垄断了鄞州城的粮食,将食粮飙到了天价,老百姓掏空家里的所有积蓄问知府买粮吃,许多人家买不起,卖儿卖女的大有人在。”店小二说到此也唏嘘不已,“要不是我们店家靠山过硬,这客栈恐怕也撑不下去了,现在外面饿死那么多灾民,知府老爷压根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兜里又进了多少银两。”
一声冷哼从我身后发出,“就怕他有命捞钱,没命花。”
店小二朝我身后看了一眼,轻蔑笑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我们这位知府大人可是大有来头,往小的说,他只是个知府,往大的说,他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呢,要不然哪里敢这么嚣张?”
“皇亲国戚?”太子微微眯起厉眸,“哪里来的皇亲国戚?”
店小二见几人面色冷凝,居然没被知府老爷的靠山吓到,再看几人皆气宇轩昂,不禁有些警惕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康子一柄利剑搁在他脖子上,“废话少说,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店小二立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饶命啊……”
“方才还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这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霓云冷哼。
“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家里还有父母妻儿,求大侠饶过小的吧!”店小二演技精湛,顿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