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起来江南已有四五年没有起过战事了,这一仗虽是卫南军主动宣战,到底让过惯了太平日子的江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见过杀戮的人,忘不了那抹血红。
段连祺果真是骁勇善战,亲自领兵越过天暮山夜袭原川,打得怀安军一个腹背受敌,措手不及,又乘胜占领了杏城和辛家庄,不过用了一月左右的时间。
今日一早报纸上又是一整版大捷的消息,版面上登着一大张战地记者拍回来的照片,照片中段连祺站在营地上指挥作战,烽火漫天之中,只见他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军服上的金色肩章灿若星辉。
时已深秋,南北交界处的山地秋景格外怡人,一半是南方的明媚妍丽,一半是北地的苍劲浑厚,碧云天里丛林尽染红叶,一阵萧瑟秋风吹过,只听得落木萧萧而下之声。
段连祺的临时行辕设在山脚下的大营旁,此时刚看完布防回来,站在门口遥望着漫山秋色,心想若不是战事缠身,真该策马扬鞭到山上去领略一番此时美景。
赵常云从营地里过来,段连祺见着他先叫了一句“赵叔。”只见赵常云一脸红光的笑道,“前线来报,东线的高桂胜攻克了吉昌,李鸿年的炮兵营也拿下了新阳,此时老李正在新阳等着北线的骑兵团前去会师,将谷德一举拿下,便可以强渡雁江,挺近怀顺,直捣怀安军的大本营了。”段连祺闻听此言,脸上浮起一片笑意,虽然早已尽在掌握之中,到底叫他一阵快慰,忙对赵常云答谢道,“赵叔这几日着实辛苦了,等这一仗打完,咱们要好好喝上几杯。”
赵常云不敢邀功,忙推说都是段连祺运筹帷幄的功劳,又说道,“倒没想到那新阳统制是那样没用的一个软蛋,老李的炮兵营在城门外轰了老半天没见动静,进城一瞧那梁九垚竟已经弃城而去了。”段连祺冷哼一声道,“若他是我的部下,当即就要抓回来枪毙示众。”
说话间刘志贤亲自拿着一封密报从行辕中走了出来,与他们二人打过招呼,说道,“老督军从国外发回来的电报,请大帅过目。”段连祺接过一看,当即拍手道,“父亲说和友邦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具体合作细节正在商谈中。”当真是喜事连连,段连祺心中大悦,唤来林文津吩咐道,“你交代下去,这几日除了例餐之外,再给将士们准备些好点的饭菜,稍作整顿,准备全力渡江。”林文津领命而去,段连祺又与赵常云和刘志贤说道,“谷德三面环山,易守难攻,雁江更是浪流湍急,天险难逾,接下来的战役只会比前面这几仗难上数倍,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那两人忙连连称是,段连祺又叫来了几位参谋,几个人便一同到书房里商量布防去了。
那一夜原本没有月亮,整个世界像是浸在了一片墨色中黯然无光,直到那枚火弹在新阳营地落下,迸发出震耳的的轰鸣与燎原的火星,大地才忽然被照亮了。
张明纲从浅眠中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伏在书案上睡着了,珐琅小座钟显示着凌晨两点四十分,竟睡了这么久。耳畔仍旧回荡着方才梦中隆隆的炮火之声,定神听着才发现原是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张明纲忙披了外衣走过去开门,见是他夫人,分明是从睡梦中醒来的,大衣的扣子扣错了都没发现,见了丈夫着急忙慌的说道,“孙统领来了,说是前线出了事。”张明纲闻言心上一坠,竟就呆立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