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那月色本来动人,灯笼上的鸳鸯亦是缠绵,可此时悬于窗沿的这枚孤灯,却让那月色照出了几分苍白。段连祺望着被月光渗透的天际,低语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虽不愿和你隔着千里,可也是为了能和你年年岁岁共婵娟,因而这一仗才不得不打。”菱歌听他这样说着,不禁想起茫茫前路,想起烽火连天,想起古来征战几人回……可她不愿叫他出征之际仍旧担心她,于是强自欢笑道,“你此战一定大获全胜,无需牵挂我,但答应我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连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垂下头又说了一句,“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段连祺将她拥在怀里,香云纱的衣裳触手轻柔,温婉的杏白色映在他眼帘里仿佛朦胧的月光,时光恍惚又回到那一日,他抱着她站在小旅馆的窗前,亦是这样一轮明月。
心上一动,抱着她的双臂不由紧了紧,她的身子在微凉的睡袍里更显出软玉温香来,让他无比留恋,忽而想起今日台上的那折戏,亦是这样的难分难舍,忍不住俯身在她耳边将几句戏词念道,“想着你初相见,心甜意甜。想着你乍别时,山前水前。我怎敢转眼负盟言?我怎敢忘却些儿灯边酒边?只愁你形单影单,又愁你衾寒枕寒,哭得我哽咽喉干,一似西风泣断猿……”
菱歌听着这哀怨的调子,忍不住伸手推他,嗔道,“不许这样伤感,你此去是打胜仗的,我信你不必多少时日便能凯旋而归。”段连祺清浅的笑了几声,说道,“你这样说,我倒实在没有败的理由了。你安心在家等我,旁的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等我战胜归来咱们就结婚,办一场世上最风光的婚礼,叫天下人看看,你嫁了个多么英勇不凡的男子。”
她抬眼望向他,那眼中分明是奕奕的神采,使得倒映在他眸子中的她,也仿佛微微泛着光。
菱歌踮起脚在他脸颊轻轻一吻,唇畔微凉,烙在那皮肤上却像是燃起了一簇火苗。
窗外的月光犹自清澈着,照不透离人的心事,照不尽绵长的相思,却照得窗前灯笼上那对婉彼鸳鸯戢翼而游,照得她一脸红妆如朵朵鲜花,盛放在他胸怀。
第二日菱歌已经尽早起来,可段连祺乘坐的专列已经在半夜出发了。
心上一阵空落落的,只望着他房中那捧玉堂金马暗自失神,书桌上一本翻开着的英文小说,菱歌瞧见当中一页上写着一行英文小字,她看不太懂西文,可望着那洒脱的钢笔字迹总归有一种熟悉的依恋。
刘之耀本来要去她房中找她,经过段连祺的房间时见她兀自站着,抬手敲了敲门便进了房来,说道,“二少发来的密报,请魏小姐过目。”
不过寥寥两行,交代他已安全到达渌洲,末尾加了三个英文单词,他从前就菱歌说过,她自然看懂了,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战事这样紧迫,他定然繁忙万分,竟还不忘加上一句情话,使她不由得想起那一句 “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倒叫她无端生出相思之愁。
菱歌将电报折起来细细放好,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刘之耀问道,“你怎么没有跟着去呢?”刘之耀答道,“二少带了旁的几位秘书去,留我在南溏照顾魏小姐,这些时日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吩咐我。”菱歌忙道了谢,又和他说了几句琐事,便自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