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热烘烘的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吹拂在人脸上生出些黏腻腻的汗,难受得要命。
出了桂香斋,他们二人便往连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苏翰德有意无意的走快一步,连素衣见他怒气冲冲,快步去追他,却总是落后了一步,可巧路上一辆汽车驶过,他停下了步子,她才终于走到了他身旁,生怕他再快步走开似的,连素衣挽住了他的手臂,不曾想他竟然轻轻的将她的手挣开了。
“你别生气。”连素衣柔声道,车水马龙的街头,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柔弱,仿佛一缕弱柳。
苏翰德冷笑一声,说道,“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他是堂堂大学士家的公子,我不过一介穷书生,连一顿下人都不吃的饭都请不起,有什么资格生气?”
连素衣听他这么说,倒是为自己方才付账的事情感到抱歉,忙说,“我不过是想着尽早离开那里,没想到却让你难堪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苏翰德听她这样说着,倒显出了他的小气似的,只得放软了语气,低声道,“不是你的错,总归是我没用,怨不得别人。”连素衣闻言忙说,“我是不是嫌贫爱富的人难道你心中没数吗?”见苏翰德不语,又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你在意旁人做什么?”
“素衣。”苏翰德转过脸来,神色黯然道,“我只是怕委屈了你。”
连素衣脸上漾起一抹笑,羞涩的说,“我才不怕委屈,你若是现在愿意娶,我马上便嫁。”
横亘在心中好几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只觉得脸颊上滚烫得要命,一颗心也慌乱无序的跳着,他听她这么说,自然更是喜不自胜,可一转念想起父亲书信上那只不争气的还没长成的牛犊,登时觉得如陷泥沼,他自然愿意娶她,巴不得马上娶她,可是他哪里有这个能力呢。
强自按下了心中的窃喜,苏翰德甚至不敢去看连素衣的眼神,只无奈的垂下了头,说道,“前头便是玲珑巷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自己回去小心点。”说罢也不等连素衣言语,便匆忙的往反方向走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人海中。
连素衣站在原地,望着他仓惶逃走的背景,一颗心如坠冰湖,只觉得这个盛夏的夜晚冷得令人心寒。
或许是她一厢情愿吧,若是心中有她,又怎会如此弃她而去?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难道他心中一点数都没有吗?终究是不够爱她吧。
眼眶微微发了热,她连忙抬手按了按眼皮,只恐落下泪来回到家中没法交代,在风中冷静了许久,才终于抬脚往巷子走去,谁知才走了没两步,突然便见身后一个巨大的影子朝她快步靠近,瞬间覆盖住了她落在地上的影子,还来不及转过头去看,便被一块手绢覆在了鼻子上,一阵浓烈的刺激性味道随着她慌忙间大口吸入的空气进入到她的肺叶里,一时间只觉得颜色仿如五光十色的万花筒般旋转了起来,她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紧接着只觉得脑袋里前所未有的昏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
几杯伏特加下肚,段祥麟只觉得面憨耳热,一颗心渐渐跳得快了起来。
他素来不喝这么烈的洋酒,也从未在私宅中喝过酒,可今夜他心中烦闷,因而今夜当乔振邦带着几瓶舶来的洋酒来给他解闷时,他毫不犹豫的便拧开了瓶盖。
此时头上一阵云遮雾绕,只觉得满腔的心事仿佛困兽似的猛烈的撞击着心房。
多年来他鲜少为女子动心,好容易见到一个打心眼里喜欢的,竟然正眼都不看他一眼,竟然早已有了心上人,竟然已经婚配给了旁的男子,究竟要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能配得上她的绝世容貌,配得上她的绕梁之音?总之,不是他。
心中郁闷,直接拿起了酒瓶喝下了一大口酒。烈酒烧喉亦烧心,却令他仿佛好受了一些,一旁的乔振邦见他神色迷离,低声在耳边提醒道,“大帅,停杯吧,我扶您进房间休息。”
段祥麟想着明日还有一个要紧的会议,也便没有贪杯,放下了酒瓶便往房间的方向走去,乔振邦要扶他,他却摆摆手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乔振邦应了句“是”,却始终等在走廊一头,看着他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去,唇畔浮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
房间里黑压压的,段祥麟抬手解开了领子上的衣扣,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吊灯骤然亮起,他脱下了长衫,步履缓缓的走到了床边翻身上床,恍惚间只觉得一阵香气盈盈浮动在鼻尖,转过身去猛然发现床侧竟然躺着一个女子,他惊得酒醒了三分,登时从床上弹坐起来,定睛一看,那女子竟然长着连素衣的模样,此时酣然睡着,仿佛一朵晚开的睡莲。
段祥麟心中仿佛落下了一只蜻蜓,轻轻痒痒的,禁不住抬手去抚摸着她凝脂般的脸庞,暗自喃喃道,“乔振邦这小子,竟然能找到一个这么像的。”
说话间又重新躺到了她身旁,将她温软的身子拉进了怀里,她睡意正浓,饶是他缠绵热烈的文落在唇上也毫无反应。浓烈的酒精如夜风四散在脑子里,段祥麟只觉得意识虽然渐次模糊着,却有一股冲动油然而生,浑身滚烫而胀痛着,终于抬手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