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溏这地方就是多雨。”管家香嫂用干布擦了擦窗沿上的积水,又对小丫头芸儿说道,“我听说英国也是个多雨的地方。”芸儿点点头,“可不是嘛,昨日还听夫人念叨说这么多年了老在湿漉漉的地方待着,把骨头都待坏了。”香嫂又说,“晚些时候记得把艾草煮了水给夫人泡泡脚,还有,夫人心脏病的药吃完了,你可买好了吗?”芸儿说,“早就买好了,已经放在夫人床头了。”香嫂点点头,又吩咐了几句话,就听见听差的来报说,“于夫人带着那位先生来了。”香嫂应了一声,又吩咐芸儿道,“夫人已经等着了,快把茶和点心备好到小花园伺候着去吧。”语罢自己应出了门去。
杜晓莉把薄纱披肩取下来递给香嫂,转过头对身旁的男子嘱咐道,“一会儿见了她,你把来意直说了便是,不需要拐弯抹角的。”男子答了声“好”,便和她一起穿过客厅,走向了房子后面的小花园里。
四月里的天气,才下了一场黄梅雨,院子里的扶桑花、月季、蔷薇迎着风都开着,南边的一整排茉莉不过刚结了蕊,可空气中早已闻得见隐约的清冽的香气。小桌子上摆好了三份红茶和蛋糕,杯子里袅袅升起的茶香如一层薄薄的水雾融化在空气中。
花园的一角种着一棵极茂盛的石榴,此时花开满树,格外红火,一位文雅夫人正站在树旁,用剪刀修剪着枝桠,听得脚步声转过身来,对着杜晓莉笑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倒省了一顿茶钱。”
杜晓莉含笑嗔道,“你如今是海外归来的大艺术家,还计较这几个茶钱,当真是小气。”谈笑间将身旁的男子让到前面介绍道,“这位便是你几番求见而不得的付夫人了。”
男子端详着面前这位五十来岁的夫人,只见她穿着香云纱的长旗袍,极淡雅的杏白色,袍身上若有似无的绣着朵朵白色的小花,头发光洁的梳着简单的发髻,一张脸白如皎月,笑靥温和,虽已年过半百,却没有半点苍老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清雅秀丽,他心中扑通一声,心想,她就是魏菱歌,那个让我父亲牵挂了半世的女子。不由得怔忡了片刻,才忙上前和她握了握手,恭敬道,“付夫人好。”
菱歌拉着他的手点头道,“你是他的儿子吧?如何称呼?”男子点点头,说道,“在下段靖风。”菱歌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喃喃道,“清靖而无思虑,来去随性如风,是个好名字。”说着话便招待他和杜晓莉在圆桌旁落座,彼此寒暄过几句后,段靖风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对菱歌说道,“今日冒昧打扰夫人,是奉了父亲的命令,把这一件东西物归原主。”说话间把盒子的盖子打开,掀开面上的绒布,只见那一把黑檀木的琵琶犹自躺在盒子里,几十年的风雨飘摇过后,它竟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从前的模样。
杜晓莉忍不住惊呼,“这不正是你的琵琶吗?”菱歌抚摸着冰凉如水的琴弦,轻声道,“二十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没有加入剧团演出,在英国的一个小镇上打工,薪资很低,日子过得艰难。那是个冬天,平儿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我花光了积蓄付不起医药费,只好将这把多年珍爱的琵琶拿去典当行换钱。”
段靖风闻言说道,“几年前我父亲在一个拍卖会上看见了这把琵琶,当即将它拍回,父亲辗转知道付夫人当年并没有在大火中遇难,几十年来苦苦追寻,无奈山长水远,总也无法相见,近日他看报道得知夫人回了南溏,便让我从原川赶过来求见夫人,希望夫人收下此物,原谅他当年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