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次日吴世德真的没去展馆,马厂长不得不和朱清民一起守展台。下午两点钟,刘德琴突然打来电话。接过电话,马厂长就坐不住了,着急地对朱清民说:“我在这里守展台,你赶快回宾馆帮我订飞机票,我马上回厂。”朱清民不解:“tai湾老板明天来,大陆的代理,谢小姐今天下午到。你是来谈判的,连人都没有见到,你就要回去。人家会不会觉得你没有诚意?厂里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急着往回赶?”马厂长:“财务检查。”朱清民:“厂里违纪了?”马厂长:“哪里,一年一度的常规检查。”朱清民:“常规检查没关系的,不是有刘德琴代管吗?还有王筱琳,李冬梅她们都能应付!”马厂长:“你不懂,我不回去,她们都搞不清楚。”朱清民没有办法,只能马上回宾馆,帮马厂长订飞机票。但飞往H省城的最近一个航班,也要等到次日下午两点。朱清民自作主张把票订了,心里还在庆幸;今晚马厂长可以与谢小姐见面。收展后马厂长回到宾馆,与朱清民正在餐厅吃饭,谢小姐的电话就打过来。告诉马厂长自己已经住下,约定晚上7点在她下榻的宾馆见面。马厂长要朱清民记下了宾馆名称和房间号。
面谈选在谢小姐下榻宾馆的咖啡厅内。马厂长与朱清民先到,谢小姐接到马厂长的电话才从房间过来。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味,谢小姐走到马厂长面前,朱清民见马厂长站起来,才扭过身来;看到长得十分丰满,又有几分妖艳的谢小姐。谢小姐四十岁左右,据她自己介绍,是H省省城人。朱清民感觉她不像省城人,十分俗气。在谢小姐与马厂长握手时,朱清民站起来。马厂长与她寒暄过后,转向朱清民,给谢小姐介绍:“朱清民,纺机厂副总工程师,这次主要由他和吴世德参加会谈。我们单位有点急事,明天我必须赶回去。”谢小姐:“您不参加会谈哪成,陈老板是专门从tai湾过来见您的,我到这里仅是为他打前站。”马厂长:“我等了陈老板两天,是他迟到了。没关系,吴世德和朱清民是我的全权代表。”谢小姐这才转向朱清民伸出手来,边握手边试探:“前几次会谈,朱先生怎么没有参加?”没等朱清民回答,马厂长抢着说:“前段时间,朱先生有其它事情。”朱清民的手一直被谢小姐握着。人家没有松手,出于礼貌朱清民也不好把手抽出来。与女士握手,朱清民最讨厌那种装腔作势的女人;五指紧闭把手伸得直直的,而且只让你握住半头手指,立刻就抽回去,生怕被人家占便宜似的。假矜持!像谢小姐这样过分热情,特别是她那身超前卫的打扮,同样让朱清民不自在;谢小姐脚穿枣红色高跟皮靴,看上去与朱清民差不多高。上穿黑色中长半透明连衣裙,下穿肉色连裤丝袜,从前胸到衣领处的珍珠烫贴图案既华丽又醒目,一串银白色的珍珠项链从颈部垂挂到她的shuang峰之间,双乳被乳罩紧紧地向上托起,显得很xing感。由于连衣裙的领开得很低,雪白的,有一半被挤出了衣领。腕上戴有翡翠手镯、手指上戴着白金钻戒,用珠光宝气来形容一点不为过。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衣服穿得过于紧身,使得臀部、后背、臂膀裹得紧绷绷的,像一只大粽子。谢小姐不愧是游zou在江湖上的高人,立刻喧宾夺主请马厂长和朱清民就座。服务生为谢小姐送来一杯咖啡,三人刚刚坐定,马厂长又站起来,说是去洗手间。剩下朱清民和谢小姐,经过几秒钟沉默,谢小姐不失时机地开了口:“朱先生,现在,您在厂里每月工资有多少?”朱清民有些不快,哪有刚见面就打听别人工资的,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伍佰多块钱吧。”谢小姐:“哎哟,一个总工程师每月才拿伍佰多块钱,能拿到全工资吗?”显然谢小姐很了解工厂情况,朱清民还是坦诚相告:“现在,企业不景气,有时只能发一半工资。”在话里用‘有时’是为了给马厂长长脸。谢小姐并不放过:“您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吧?”她提到老,朱清民就想起母亲,幽幽地回答:“老人都去世了,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谢小姐同情地:“那也要钱用啊,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合作成功,您就是合资公司的总工程师,到时候工资起码有四位数。”朱清民立刻感到对方下诱饵了,不屑地回答:“在哪里当总工程师,我得服从厂领导安排,你说了不算。”谢小姐不是第一次与纺机厂的人打交道,以往她采用同样的方法,简单地就将谈判对手俘获,没料到在朱清民这里碰钉子。正在措手不及,马厂长回来了。没等他坐下,谢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对马厂长说:“我刚才正在对朱先生说,合资公司成立后我们聘他当总工程师。”马厂长连连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三个人坐定,又聊了一会儿与合资有关的问题。谢小姐显出很疲倦的样子来,朱清民感觉找不到共同语言,故意问谢小姐:“你好像很困?”谢小姐借坡下驴:“今天在省城忙了一上午,下午又赶飞机飞厦门,的确有些累。马厂长您明天中午走,陈老板明天下午才能到,您们是见不到面了,您看何时开始谈合同?”朱清民接过话:“明天我们还得展出,下午4点之后才能撤馆。陈老板下午到,总得休息一阵,干脆后天会谈你看行吗?”谢小姐想了一会,回答:“我看可以,谈判的地方我来安排……听说咱们省经贸委的郑科长要来参加谈判?”马厂长:“你可真是消息灵通,是汤前还是小付告诉你的?……不过,到厦门后我们还没有联系,不知有没有变化。”谢小姐:“项目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省经贸委派不派人来无所谓,您们单位贷款不用找他们吧?”马厂长:“不用,不用。”谢小姐:“那我们今天就到此?明天我也不送您了,祝您一路顺风。”
马厂长与谢小姐握手告别后和朱清民一起回宾馆,吴世德已经先回来了。听说马厂长明天回厂,感到很意外:“你明明是来谈判的,怎么连人都没有见到就慌着回去?一年一度的常规财务检查,有那么重要吗?!”马厂长:“飞机票都买好了,有你们两人在这里谈,我还不放心?除了财务检查,厂里还有其它事情等我回去解决。”
次日,吴世德和朱清民一起送马厂长到机场。领了登机牌,马厂长去排队准备安检,吴世德却没有走的意思。朱清民拉了他一把,吴世德才说:“马厂长上飞机安检总是难过关,得反复几次。尽管每次安检前提醒他,把衣袋清理干净。免得安检时反复退出来,遭受排在后面人的白眼……”看来吴世德太了解马厂长了,朱清民只好站住等待。透过玻璃墙,看见马厂长正在掏口袋,然后通过安检门。安检人员还真要他退出来,重新搜口袋再过安检门。再退出来,再掏内nei衣口袋,三盘为定,总算通过安检。原来,马厂长随身穿的衣服,里外都有口袋,香烟、打火机、药物、口香糖等里里外外到处装,一次两次总是难以搜刮干净。
回到宾馆,吴世德退掉了自己的房,搬进朱清民房间。最后一天展览,纺机展台根本没人光顾。好不容易熬到下午4点撤馆,朱清民和吴世德将需要带回厂里的照片和实物收好带回宾馆。晚餐时,宾馆餐厅里仍然没有看见汤前和钟科长,吴世德猜测:“两位公子哥肯定是到外面潇洒去了,宾馆的餐费算是白交了。”朱清民心里也不平衡:“技术人员出差,回厂报销,财务审查很严格,财务人员出差,用钱像流水,还是管钱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晚饭后回房间,汤前找过来,将住房证交给吴世德:“我们马上乘飞机回省城,房间的电话费还没结,明天你帮忙结一下。”吴世德不耐烦地说:“我这里钱也不多,谈判还得再住两天,你自己结吧。”汤前:“这几天我带钟科长在外面吃、喝、玩,包括给他家人买礼物都是我花钱。今天买完飞机票,还剩20多块钱,刚够乘出租车到机场。到省城后,还得找贺思平借钱才能回去。”吴世德:“房间电话费?你们在房间打长途电话了?”汤前:“都是钟科长打给家人的。”吴世德:“多少钱?”汤前:“大概两三百块钱吧。”吴世德:“怎么这么多?”汤前:“每天晚上他都要给爱人和儿子‘煲’电话。”吴世德摇着头,鄙夷地说:“他这次去北京来厦门,究竟为我们(厂)解决了什么问题?”汤前自知理亏,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清楚,都是马厂长安排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