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安装调试中途有一个周末,史先生总算带客人,去了一家县城的OK厅。这家OK厅上次就来过;年轻的女老板听说有个不要小姐陪伴的中国人,就亲自过来陪他讲了一会儿话。她撩人的xing感装束和身上特有的马来香水味,让朱清民闻过一次,终身难忘。女老板不像普通陪歌女,紧贴客人坐或干脆坐在客人腿上。她始终与朱清民保持20公分左右的距离,让朱清民不会感觉过于拘谨或紧张。女老板能够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您不习惯这里的环境?……在中国有这样的OK厅吗?”朱清民记得,当时被动地回答了她提出的所有问题。当她告诉朱清民,在马来西亚一个女人办一家OK厅是多么地不容易;吃苦受累熬更守夜不说,还要抵挡se狼的侵犯。想要长期干下去,还不能过于得罪,必须做到张弛有度……。干这一行的女人,想找个正儿八经,又可以信赖的男人结婚更不容易。但没有男人,生意中时常感觉差一个帮手。追女老板的男人倒不少,多数是靠不住的公子哥或看上她的财产。话说到这份上,连朱清民也感动了;感觉不是一般的逢场作戏,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正准备找几句话安慰她,前台有事喊老板处理,女老板才不失礼貌地与他告别:“对不起,您先坐一会,有什么要求说一声,我来安排。”那一天,朱清民破天荒地点了一首歌《千里明月寄相思》唱得很投入,赢得满堂喝彩。
旧地重游,女老板已经结婚。听说是上次来过的中国朋友,女老板再次亲自接待了朱清民。女老板发福了,与上次亭亭玉立相比,这次她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阔少妇。待人接物增加了许多生意场上的语言和举动,特别是那一对有三分之二露在外面丰满硕大的奶zi,让朱清民望而生畏。
农历八月十五,朱清民第二次在马来西亚过中秋节,安装工作也即将结束。考虑小周出了一趟国,一直窝居在亚依淡;利用休息日,朱清民向史先生提要求;去新山玩了一天。晚上回到亚依淡,镇上华人商会正在大宴宾客。史先生早就安排好,在这里吃晚饭。朱清民和小周跟随史老板进入一间大餐厅,虽然里面开足了冷气,但是,由于人太多(至少有五六十桌)空气还是显得zao热逼人。听说来了中国客人,许多人站起来同朱清民打招呼。史老板的妹夫洪先生突然出现在朱清民面前,并热情地与他握手:“朱先生你好!听说你来了,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走,过去和我一起坐。”朱清民也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立刻征求史先生的意见:“我过去陪洪先生坐一会儿?”史先生没有反对,小周也跟过来。与洪先生同桌的人,看到他带来两个中国人,连忙让出两个座位,还敬上了两罐啤酒。坐定之后,朱清民问洪先生忙什么,后者说传销。朱清民还是老一套,说传销在中国是违法的,劝洪先生不要陷得太深。洪先生说:“这也是没办法,我在史家帮他们干了10年。里里外外辛辛苦苦,最后落下一个光人。他们一家人抱得太紧,总是把我当外人。”第一次与洪先生接触是在北京棉纺厂。当时,打听机器的情况是洪先生出面与朱清民谈。后来到马来西亚安装调试,洪先生全程陪同。凭心而论,朱清民感觉洪先生在这个家族中,无论讲个人素质,还是文化水平都是佼佼者。家族工厂难以跳出血缘关系的怪圈。朱清民突然想到洪先生的爱人,一个乡村出生长得十分漂亮的大家闺秀。上次朱清民看到她,她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属于寡言少语又十分听话的女人。朱清民突然向洪先生提出一个问题:“你退出公司,你爱人怎么办?”洪先生回答:“她一直在父母身边,照顾两位老人的衣食住行。孩子们都跟她,就我一人耍单边。白天在外面搞传销,晚上回家睡觉,还住在一起,没有办法。”朱清民这才想到,这次来与老太太只见过一面,是到达亚依淡的第二天早晨;史先生说母亲想见朱清民,带他们到家里去。史母的面貌,看上去与三年前没多大差别。见面就抱住朱清民,泪流满面,不断说:“我好想你……。”今天,朱清民听洪先生如此说来,倒有些晕,好好一个家庭为何势不两立?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
临回国的前两天,两台机器均要验收。史先生提出CLEAN机产量偏低,而且落白太多,总之不满意。朱清民对照使用说明书给他解释:“CLEAN机的产量已经达到使用说明书规定的指标。至于落白问题,落下来的都是短纤维,这种短纤维在棉纺厂是不能纺纱的,所以被称为废棉。你们的抱枕中可以用短纤维,在中国我就给你介绍过,不知你为何还是要选购这台设备。”虽然,史先生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是不能接受。当天吃过晚饭,史先生把朱清民叫到一边:“朱先生,这次劳务费打算要多少?”上次是一个月,王峰最后付给朱清民和潘喜赋每人80美金,史贻壮是心知肚明。朱清民想,他该不是只想付40美金吧?想到回国在香港还要停留两天,40美金显然不够。于是,鼓足了勇气,还是难以启齿:“本来不应该计较钱,关键是在香港停留两天,我们没有外币,你看着办吧。”史先生不愧是生意人,话说得很到位:“朱先生,这次的总费用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算;马来西亚的平均工资是500 美金。你们俩干了半个月,一共给你们500 美金吧。当然,小周不能与你拿一样多。我给他200 美金,给你300 美金,你看怎么样?”朱清民从来不愿意为钱与人计较,更不愿意自己瞒住同事多拿钱,立刻制止:“史先生,干脆每人给250美金吧,最好当着小周的面给,让他知道我们是一样多。”史先生诧异地说:“这样做公平吗?……在中国技术水平高或低,拿一样多的钱?”朱清民:“是,到目前为止,绝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平均分配!”史先生:“这就是gong产吧?!”朱清民:“我们更习惯叫大锅饭。”
遵照朱清民的意思,第二天早晨史先生在朱清民和周凡嵩的住处,将劳务费每人250 美金当面发给他们。朱清民提出与史母告别,史贻壮开车带他们来到史家。史老太太潸然泪下,拥抱着朱清民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再就难得见面了,是不是?”朱清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不过,他还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从史家出来,开车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用早餐。等餐时,朱清民与史贻壮商量:“今天我们早点出发吧,多留点时间带小周在吉隆坡玩玩。他第一次来马来西亚,还不知吉隆坡啥模样。”史先生显出很遗憾的样子:“朱先生,今天华人商会有一个选举活动。我必须参加,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吃完早饭,我先带你们回住处休息,等选举结束马上开车过来送你们。”
这一等就是半天,在寝室狭小的空间里,没有电视,没有图书和报纸,躺在床上干着急。遭到如此待遇,是不是朱清民没有陪史先生去重庆应该付出的代价呢?中午12点,阿六来接朱清民和小周出去吃中午饭,并告诉他们选举还没有结束。吃过中午饭,朱清民和小周又被送回房间休息。直到接近下午四点钟,史先生终于露面了,见面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选举实在走不开,现在刚刚结束。我们马上出发,到吉隆坡吃晚饭,如果不堵车的话,可以带你们上吉隆坡电视塔参观。”朱清民还能说什么呢?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好在明天一大早就能坐飞机到香港,那是他渴望已久的地方。
晚餐选在吉隆坡郊区,吃得很简单,说是为了赶时间上电视塔。临近电视塔,有一个上坡是单行道。史先生不知情,直接右拐上行,被躲在树丛中的交通警察抓了个正着;停车抄记车牌号。朱清民看见史贻壮下车,走到交警身边,用马来与对方耳语了一番。然后回到驾驶座上,掏出钱包。后者走到副驾驶座的一边敲门,朱清民打开车门。交警将左脚踏在门框上,把文件夹放在弯起来的膝盖上,那样子好像在抄记车牌号或开罚单。史先生从朱清民前面伸出左手向交警的长筒靴内塞进50马币。那交警立刻收回左脚,并用马来语说了几句话,然后向史先生挥手:“拜拜!”与此同时,另一名交警在离史贻壮汽车10 米左右的地方,又拦下两辆违章行驶的轿车,交警马上赶过去复制刚才的职能。朱清民不解地问:“马来西亚不是实行高薪养廉吗?”史贻壮鄙夷地笑起来:“人的心是无止境的,高薪养不了廉!”边说边发动汽车网上开,来到电视塔下。等史贻壮停好了车,窗口已经停止售票。因为次日需要赶早去机场,无奈之下,只能尽快找旅店住宿。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吉隆坡已经车水马龙,拥挤不堪。好在头天晚上史先生找的旅店离机场不算太远,虽然汽车走走停停,还是赶在本次航班停止检票前到达候机大厅。史先生与朱清民和小周握手告别,并将没用完的18美元塞进朱清民的衬衣口袋:“还剩十几美元,我留它没用,你带到香港花吧。”此刻,囊中羞涩的朱清民感觉自己像个叫花子,舍不得推辞,接连感谢史先生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