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好不容易得到养母认可,胡佳男巴不得把来之不易的好消息立刻告诉朱清民。当天晚饭后,胡佳男第一次名正言顺地告诉养母:“我得去一趟朱清民家,看他什么时候能到我们家来。”养母不温不火的样子:“去吧,早些回来!”从家里出来,胡佳男满面春风,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这么快乐了!风风火火来到朱家,朱清民不在家,朱母一个人坐在缝纫机上做衣服,看见胡佳男进来,连忙站起来让座倒茶:“清民早晨就出去了,他知道你要来交待过我,让你等他。”朱母生怕留不住胡佳男想方设法说服。没见到朱清民,胡佳男拿什么去给养母交差,自然只能等:“他可能在孙鹏家,您忙,别管我,我等他回来。”朱母:“也没什么忙的,一个人无聊找点事做。”胡佳男:“您做的什么?”朱母:“球裤,做一条一毛二分钱。”胡佳男:“我来做,您教我。”朱母:“你还是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胡佳男:“坐在这里也无聊,不如您教我学点缝纫技术。”朱母看胡佳男坚持学缝纫打心里高兴,感觉她也是个勤快人。其实,做缝纫胡佳男有一定的基础,在家待业时经常去女友家玩,女友的父亲就是裁缝,在那儿她学会用缝纫机做衣服。现在是想在未来的婆婆面前露一手。朱母见胡佳男会做缝纫自然高兴,夸奖道:“你做得真好,看,这线跑得多直。不错、不错!”“什么不错?”朱清民走进屋,意外地发现胡佳男,高兴得不得了。朱母赶紧让胡佳男停下来:“清民回来了,你们去聊吧。”胡佳男放下手中的活,跟随朱清民走进房间。看见胡佳男的高兴模样,他急不可待地问:“什么好事,看把你高兴的!”胡佳男也是迫不及待:“你说,如果母亲同意了,还会反悔吗?”朱清民很意外:“你说什么,你母亲同意我们了?!”胡佳男接连点头,朱清民一把将她抱起来,胡佳男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嗔怪道:“快放我下来!你母亲在外面听着呢!”朱清民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了头,放下胡佳男,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你妈真的同意了?”胡佳男:“我还会骗你?但是,别忘了是有条件的哦!”朱清民:“不就是将来住在一起吗?其实,我从小就怕过人少的日子,到你家住,人多热闹。”胡佳男:“你母亲怎么办?”朱清民:“她还有弟弟,到时还要娶弟媳!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我们可以回来吃饭,然后去你们家睡觉……可是你家哪有房子给我们住?”胡佳男还没有想这个问题:“那是妈的事,她要住在一起该她找房子。今天来是因为她想马上见你,你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朱清民犹豫了一会儿:“我得跟母亲商量一下,总不能空手去吧?”胡佳男:“国庆节怎么样?还有几天。”朱清民:“就国庆节吧!”胡佳男:“那就定了,我得赶快回去,不然母亲又会不高兴了。”没等朱清民反应过来,胡佳男就走出房间来到朱母跟前:“您先忙,我回去了。”朱母站起来:“清民刚回来,你不多坐一会?”胡佳男:“今天出来较晚,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晚了母亲会当心的。”朱母:“那你慢走。清民送她一下。”朱清民已经站在大门外等候,听母亲要他送客,才回应:“好的!”从小长大胡佳男都没有像今夜这么高兴,刚才碍于朱清民的母亲,不好意思与朱清民亲热。当朱清民把她抱起来时,她差一点晕过去,她奇怪自己说出的话与意志相反。当朱清民立刻放下她,她很失望,在心里责怪他太听话。现在,他们并肩走在伸手不见五指,又窄又长的小巷子里。她与朱清民靠得那么紧,她多么希望他再抱她一次,但朱清民胆怯了,他是不敢再越雷池半步的,况且是在街上!
朱母听说儿子要见丈母娘,到处托人买酒买烟。国庆节休息两天;一号、二号。胡佳男与朱清民商量后选择一号晚上,但养母说:白天来好,第一次来总要吃一顿饭。胡佳男告诉她:白天来当心被厂里的同事看见,避讳一点,免得添麻烦。养母不同意:我的女儿找对象正大光明,凭什么藏着躲着!胡佳男生怕养母不高兴甚至反悔,只好安排朱清民一号上午九点钟来家。
朱清民拎着两瓶酒、一条烟、加上水果和点心,骑自行车准时到达。大杂院外老的小的自带凳子坐在大门口聊天,大家都想看看胡家新女婿长啥模样。信息是养母放出去的;大清早,别人家刚起床她就把菜买回来,然后,择菜洗菜、切肉丝、剁肉馅。对面房间的蓝小妹产生了好奇心,觊觎消息:“胡大妈,今天买这么多菜,有贵客来吧?”养母是直肠子有啥说啥,高兴地回答:“今天新姑爷进门。”蓝小妹引导地:“哦,引男谈朋友了!……什么时候来?”养母:“马上就到!”话说出后不到十分钟,大杂院内前前后后、楼上楼下,全知道了;胡家新姑爷马上进门。于是,没事干的人带着孩子三三两两围坐到一起,以求先睹为快。胡佳男深知朱清民性格内向,但她拿母亲没有办法。她不去带朱清民过来,而留在家里,就是当心养母说话没心没肺,现在还是无法控制局面。当朱清民推着自行车在大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中走进院子,胡佳男急忙迎上去,快速将他带到母亲面前:“这是我妈。”朱清民面红耳赤地叫了一声:“大妈您好!”这是出门前与母亲商量过的;胡佳男将舅舅叫‘大爹’你干脆跟着叫‘大爹’和‘大妈’吧。养母突然听到朱清民叫她‘大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辩解说:“我是她妈!”众人哄堂大笑,蓝小妹快人快嘴:“是啊,引男的妈就是你的妈,你也应该喊妈!大家说对不对?”“对、对、对!”几个老太太随声附和,搞得朱清民不知所措。胡佳男对养母说:“妈,就让他叫‘大妈’好了,‘大妈’‘大爹’叫起来顺口,又不别扭。”养母不置可否,在座的人是看戏不怕舞台高:“不行,不行,还是叫妈好!”胡佳男感觉邻居们拿朱清民当猴耍,心里很不是滋味,赶紧找出水桶,说缸里没水了,要去挑水。朱清民哪能让她挑水,连忙抢过水桶挑在肩上,胡佳男立刻借坡下驴,跟在他身后离开。这里挑水,比朱清民在家挑水的距离更远,往返一次差不多有一公里。一担水50公斤,中途不歇一次还真挑不回来。胡佳男家吃、喝、洗衣全用挑来的水,每天需要挑两担才够用。本来大杂院后面有一口井,其他人挑自来水只用于吃喝,洗菜洗衣都用井水。可是,养母不喜欢用井水,她说井水硝重,而且用铫子从井里往上提水很费力气。挑一担水,朱清民就花了20分钟,他心疼起胡佳男来;那么娇小的身体,每天挑两担水,简直是在摧残她。从那以后,朱亲民就主动承担起胡家的挑水任务,养母则留他吃饭。
国庆节之后,柳军回到距S市西南80多公里的一小县城的‘三线’(为备战备荒,把很多重要的工业建在大山里,称‘三线’建设。)工厂上班。孙鹏请朱清民到家里做客,后者,钟情于那一房上海家具。他总是觉得,那简捷的造型或浑厚、光滑、透明的外表面与S市流行的全车床、挂衣柜、写字台、圆桌等生漆家具的风格截然不同,越看越洋气。孙鹏给朱清民泡好茶,端出一盘瓜子和一包香烟。坐定后,朱清民对房间的布置大加赞赏,孙鹏脸上泛出幸福的红光;漂亮的妻子、海派风格的卧室。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孙鹏神秘地告诉朱清民,他还有一个心愿:争取加入中国gong产党。这也是柳军对他的心愿!说完自己,孙鹏关心起朱清民来:“王筱琳之后,你没谈朋友?”朱清民迟疑了一瞬,还是把与胡佳男相处的情况讲出来,并交待孙鹏为他保密,因为厂里有规定:青工三年内不准谈恋爱。孙鹏分析说:“我不了解胡佳男,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认为她很在乎你,这是前提!像我们这样家庭出生不好的人,非得人家在乎你,成功才有希望。柳军就很在乎我,所以,我们的感情基本没有遭受挫折。至于青工不准谈恋爱,这事谁也管不了。你只需注意,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厂里就会处理你们。”朱清民不解:“出事?出什么事?”孙鹏笑着说:“这都不懂!未婚先孕。”朱清民坚定地:“我不会做那种事情。”孙鹏:“感情的发展不是你能控制的,你知道吗?两人的感情到达什么程度才一定想要结婚?……难分难舍,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朱清民狡黠地:“你这是经验之谈?亲身体会?……告诉我,结婚头一夜,突然抱住嫂子睡觉是不是不好意思?”孙鹏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会是突然的……你还想知道什么?”朱清民:“……结婚是不是真的很舒服?”孙鹏哈哈大笑:“你是在取经,好吧,告诉你:真的很舒服……你可不能先试哦!”那天,他们聊得很晚,孙鹏留朱清民过夜,朱清民答应了。深夜朱清民被孙鹏的一只胳膊压住,弄得他喘不过气来,惊醒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只胳膊挪开。第二天醒来,朱清民问孙鹏:“昨天晚上梦见柳军了?”孙鹏略带羞涩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朱清民:“你把我搂醒了。”孙鹏含笑默认。后来,朱清民经常对柳军讲述:孙鹏错把我当你搂住的故事,……直到40多年后,只要提起这个故事,柳军的脸上还露出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