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本来有女朋友，论长相并不比王筱琳差，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看上了王筱琳。其实，周军自己也很矛盾，为何被王筱琳征服……给老首长当警卫员时，他领悟了些许字画方面的知识。第一次看到王筱琳父亲的字画就爱不释手。为合法获取这些字画，他想到联姻。没想到王筱琳这么有个性，把门第、权势不放在眼里。幸亏王画家摔折了腿，才有机会动用关系给岳父解决工作问题，不然，赵兰也不会逼迫王筱琳嫁给他。前两天，父亲的秘书告诉他：“王画家调回设计室工作的问题基本落实，让他当心的是：许多事还瞒着自己的父亲，对周军找女朋友，首先要政治上可靠。原来的女朋友家庭出生好，人又长得漂亮、乖巧，父亲十分满意。现在，自己移情别恋，如何给父亲一个合理的解释？经过一番苦思冥想，设计大年初一带王筱琳给父母亲拜年，利用王筱琳能写能画或非同寻常的气质打动父母亲。初一大清早他就到王家拜年，软磨硬泡一上午，工作没做通。中午饭后，不得不请赵兰出面做工作，直到下午两点多钟，王筱琳才答应与他一起去周家。虽然气温很低，阳光却很好，周军的心情像阳光一样灿烂。这是他第一次与她以处对象的身份上街，他为自己如愿以偿感到自豪。她却不愿意与他并肩而行，要求他跟在后面走，理由是她不愿意让他原来的女友在大街上看见他们在一起，污蔑她挖墙脚。周军也心虚，毕竟S市太小，说不定真会在街上碰到，过年过节的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为了给父母拜年，他准备了近半个月。几天前，厚着脸皮向王画家讨了一幅字画带回家收好，等王筱琳到家里拜年便以她的名义送给父母亲……。真是鬼使神差经过春秋河，王筱琳看见有人在冰上玩耍，突然生妖蛾子非从冰上过河，周军跟在后面怎么都叫不住。现在，从脚到腿浸透了水，王筱琳却丢下他跑了。为此，他十分懊恼，刚才发生的一幕在他脑中叠印；记起来了！明明还有一个声音：“不能站！赶快跑上岸！”后来，等他上了岸，那个男子不见了。对，上岸后他们肯定讲过话，只不过当时自己踩在水中，分散了注意力没听见讲话。对！是那个男子先走了，王筱琳才不愿意跟他走。难道那个男子就是她经常说的朱清民！？越想越不好受，末了在心中冷笑起来；无论如何你王筱琳还是被我抓在手中，王画家调设计室工作，还得靠我出面与厂革委会周旋。
王筱琳从春秋河上来，在人群中到处搜寻朱清民。大年初一天气晴朗，上街玩的人还真不少，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猜想朱清民会走鲁艺街南口，便直奔那里。等了近半小时，仍不见踪影，才彻底失望回家去。初恋，苦苦地折腾了她两三年，经过一波三折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还没来得及享受爱的甜蜜，却因父亲后半生的生计不得不放弃。在爱与孝之间，她内心矛盾重重。她恨周军，认为他趁人之危，可是周军说：“我没有错，只要你还没有结婚，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为达到目的，帮助父亲换工作，他更没有错……。她又怨朱清民，前怕狼后怕虎，在关键时刻没有给她力量和勇气，甚至给他都不敢要……，窝囊！刚才在冰面上，她并不知道朱清民就在身后，可是，当朱清民和周军同时发声指挥她时，她却选择了听朱清民的话，结果有惊无险。如果听周军的，现在踩进水里的就是她和周军两人。朱清民怎么不声不响就溜掉了呢？肯定是因为看到了周军，立刻感觉自己对不起朱清民来。而且，永远都说不清道不明，一辈子也无法取得朱清民的原谅。
朱清民和解哥上岸之后，解哥知道他看见了王筱琳，推说自己还有事情先走一步。朱清民考虑到王筱琳可能追上来，选择了与鲁艺街南口相反的方向离开。为了躲避王筱琳，他感觉心被绞痛；刚才亲眼看到了她和他在一起，从周军不惜为她掉进水里，说明他有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并且他有能力帮助王筱琳的父亲调动工作，自己却相形见绌。理智告诫他，如果继续与王筱琳藕断丝连，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但是，回家前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鲁艺街南口，还看见了王筱琳锤头丧气的样子，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他闪到一根电线杆后边，眼巴巴地看着王筱琳怏怏离去……。瞬间的自制力相对容易做到，失恋的痛苦却长久难熬，朱清民记不清春节假期的后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渴望赶快上班拼命干活，用劳动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春节后上班朱清民被安排到车床试制小组，专门加工车床上要求较高的零件或做一些杂活。试制小组的成员由车、钳、刨、铣、磨，各工种技术方面的尖子组成。除正在跟师傅学的知识青年，在试制小组中朱清民的年龄最小。在技术性强的机械行业，年龄是论资排辈的依据之一。老师傅认为自己工作时间长，实际经验丰富瞧不起年轻人。但是，年轻人有文化悟性高，有时候还真不能小看。朱清民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以一件一件的实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共事的人评价他：聪明+小意（谦和）但是，再谦和也有得罪人的时候。
工作台的变速箱上，有很多高精度的孔要镗。在没有数控加工中心的情况下，为确保零件的互换性，必须采用镗模。为确保镗模经久耐用，使用前需要给镗杆配衬套。设计镗模和衬套的人，是杨厂长从市机电局聘请的颇有知名度的卢工程师。朱清民拿到衬套加工图时，各种不同规格的衬套材料在车床旁边堆了一大堆。全是45号钢，还经过了调质处理。衬套与镗杆磨合，衬套的材料最好采用石墨含油轴承或青铜合金，若考虑成本可选择硬度较低的铸铁。用45号调质钢作衬套，润滑油无法在旋转的镗杆和衬套间保存油膜，使用起来衬套和镗杆容易咬死。当朱清民把自己的观点给卢工程师提出来后，后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骄横地说：“你一个工人，照图纸施工就行了！”朱清民能够忍辱负重，但技术上他却是一根筋。面对一大堆直径不同的45号钢材料，加工起来既费工又费时，如果不能用他心疼！卢工程师不听，朱清民又拿着图纸找余远大：“余主任，45号钢不能用来做衬套，无法保存油膜，工作时会咬死的。”余远大将信将疑，并且他只管生产不管技术：“你给卢工程师反映吧，衬套是他设计的。”朱清民无奈：“我反应过，卢工说照图施工。”“那你就照图施工！”余远大也没有办法。
半个月后，镗模安装到镗床上试生产。按卢工的要求，操作工人不间断地给衬套油孔内注润滑油，但工作不到半天，镗杆与衬套全部咬死。卢工程师说工人操作有问题，亲临现场指挥，能想的办法全都试过，一周后宣告失败。重新设计，不得不将衬套材料全部改成铸铁。余远大重新安排朱清民加工铸铁衬套，带着明显的惋惜口吻：“他不该忽视你的建议，浪费了那么多材料和工时。你怎么知道45号钢不能做衬套？”朱清民并不因为自己正确就沾沾自喜或幸灾乐祸，回答很客观：“在纺训班读书时，实习单位搞技术革新我们也参加，碰到过类似的问题，我是在工具书上找到答案的。”为了维护卢工程师的威信，余远大解释说：“卢工是大跃进时期由市委书记亲自授衔的‘工人工程师’，准确地说，是铲刮方面的工程师，在铲刮方面他确实是权威！”朱清民表示信服：“我早就听说过，与我们厂的技术人员比，他显得更有实践经验。”听到如此回答，余远大从心里更看好朱清民。殊不知，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朱清民赢得了余远大的信任，却因为多嘴让卢工程师感觉扫了他的面子，因而忌恨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