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容回来的时候,孙太医已经告辞回了太医院,小艾子服用过汤药之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主,”秋容看着华姑正坐在床榻前读着书,欠了欠身,“兰儿怎么样,感冒可好些了?”
“已经吩咐她宫里的人给她熬了姜汤,又放了些桂圆、莲子、大枣等补气血的东西,奴婢看她服下,身上冒了些汗,这才回来。”
“那就好。”华姑欣慰地点点头。
“要我说兰小主就是小孩脾气,刚到萧欢宫的时候,她就让彩月送我出门,说她自己已经到了宫殿,不劳烦我了,她自个儿啊,受不起。”
“哦,她真这么说的。”华姑的心头不自觉的一紧。
“小主别听她胡闹,待我亲自告诉了彩月怎样熬制姜汤的办法,并督促的看着她亲自服下,还嘱咐彩月晚上的时候安排个值班的人守着,免得小主夜晚害怕。她看我这样,渐渐就不像从前那般强硬了。现下已经喝了汤药,睡下了。”
说着,起身为华姑茶杯里倒满茶水,“我看她的脾气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小主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明天也许就好了。
华姑长舒一口气,欣慰地笑了笑,“我知道兰儿的为人,心极软,怎么会跟她计较这些。”
“对了,小主,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康继海正从小厨房鬼鬼祟祟地走出来,神色慌张,下腹部虽被衣服盖着,却还看得出已经微微隆起了,像是掖着什么东西。小主上次吩咐过我,不要擅作主张,免得让他疑心,所以奴婢也不敢叫住他,只能先回来禀告小主。”
华姑略一怔,想着说道,“快到厨房看看,上回母亲托人从杭州带的顾渚紫笋可曾少了不曾?”
“是。”秋容应答着,急忙赶到小厨房。
“怎么样?”
“小主,小主还是跟我来亲自看看吧。”秋容神色忧虑地说道。
顾渚紫笋,因其鲜茶芽叶微紫,嫩叶背卷似笋壳而得名。是浙江杭州市最负盛名的名茶,因产量稀少,所以朝廷内外,众人皆以能喝上这“顾渚紫笋”为风雅。
华姑跟随秋容到小厨房,拉开柜门的最上脚位置,看见原先端放着的用来装茶叶的珊瑚红玛瑙茶叶瓶已经不见了。华姑神情凝重。
“小主,这么珍贵的名茶,奴婢该死。”说着,秋容便跪了下来,“这柜门的钥匙一向是由奴婢掌管,不想怎么会被别人拿了走,私自取走了上等的茶品。奴婢该死,请小主责罚。”
华姑看着空荡荡的柜内,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扶起秋容,“那茶原是母亲特意托人从杭州带来的,让我有机会在宫里拿给各位妃嫔和娘娘喝的,就是有幸能和皇帝共饮,也算是不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可如今,我也只是一个连龙颜都没有见过的充媛,恐怕这茶也用不上了。”
“小主,”秋容满心愧疚,暗自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小主,康继海这回可能正在宫内拿这茶兑换银子,我这就去找他,把茶给小姐要回来。”说着,起身就要走。
却一把被华姑拽住了,“你要是现在去,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而且,”华姑的眼神略一闪动,“而且,这点银子对他来讲压根也是不够的,去,把刻着我名字的玉佩拿来。”
“小主,这是要……”
“要让他顺心如意。”说着,一股精芒在她的眼神中跳动。
当夜,康继海从外面归来的时候,永祥宫并无异常,舒心的出了一口气,哼着小调,遥想着早一日被换到郝才人宫中,那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那时她们再发现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第二日,华姑和平日里一样,穿戴整齐,去到立政殿请安,还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不绝于耳的议论声。
“最近,郝才人真是扶摇直上,风头甚至是盖过了萧贤妃的父亲——萧瑀,郝大人提议朝廷裁并州府,精兵简政,被裁并的州府多达总数的三分之一,这可直接损害了作为侍御史的萧淑妃父亲—萧瑀的势力。”
“就是,我也听说今早儿上朝的时候,皇上特意表扬了郝大人,说他的办法十分奏效,能减少政府一笔不小的开支。”
“萧淑妃的父亲还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结果被皇帝狠批一通,差点就说他中饱私囊。”
“嘘,小声点,来了,来了。”
华姑踏入门中,妃嫔们紧张的回头,一看是她,都撇撇嘴,也没有人跟她招呼,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后位,“她们多少都有亲眷在朝廷做事,消息倒也灵通,只可惜阿耶死得早,又没有得力的亲眷,看来想混出一片天地绝非容易的事。”
华姑皱着眉头,暗自叹着辛苦。兰儿在她前面,有些不安的扭过头来偷偷望着她。
徐惠还是和以前一样,站在她身侧,低眉顺眼,仿佛身外之事与她毫不相干。
郝才人依然是姗姗来迟,只不过是比四位夫人和皇后娘娘略微早到,神色又开始高傲起来,全身上下粉状玉饰,看起来十分的华贵。看样子已经完全从上次的请安风波中走了出来。
萧淑妃却是有些倦意,身着十分朴素,乍一看,却还不如个才人。
晨安中,照例是像皇后和四位娘娘请安,再由四位娘娘以此向皇后请安。
“突厥近来日益南下,扰我边关,突厥的首领——颉利可汗也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实在是很让皇帝烦心,近日,一场大战可能就要展开,各宫要收支本宫中的用度,一切物资以供应前线为准。”
她说着环顾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郝才人身上,微微一顿,停顿片刻,便又接着说道,“近日,各宫嫔妃按时侍寝,不得擅自争宠,扰乱皇上心性,一切要以皇帝身体安康为准。这些,都听明白了吗?”
“是。”
请安过后,妃嫔各自回宫,华姑眼睛中搜寻着兰儿,却见兰儿故意拖着脚步,避着自己,暗自叹了口气。
只得走在前面,不多几步,就听见兰儿在身后摔倒时,叫了一声,赶忙回头去看,却看是郝才人撞倒了兰儿,她只是冷蔑地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兰儿,随后便若无其事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可恶…”
华姑急忙去搀扶,见兰儿的膝盖处稍微有些擦伤,便要扶她回宫。开始兰儿还极力闪躲,勉强不过华姑,只能让她搀扶,“气焰太盛,”兰儿一面走,一面愤愤不平地说道。
待她先扶兰儿回到萧欢宫,看见隔着不远处郝才人的锦绣宫中,各路人等进贡的礼品,极其丰厚,云儿看她凝望着锦绣宫说道,“自从她父亲提出的建议被皇帝表彰之后,就多出了许多人络绎不绝的礼物,都说是给郝才人的,热闹极了。哼,也不知道皇后才颁的旨意,她怎么还敢为所欲为?”
“皇后一向是敬重前朝官员的,后宫和前朝紧密相连,现在是匈奴来犯的非常时期,郝才人的父亲又正受恩宠,皇后也不愿意后宫这时再起争执。”
华姑笑着看看兰儿,问道,“你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兰儿默默地点着头,且说道,“你说也怪,自从郝才人重新得宠后,那夜夜缠着我的声音似乎就不见了,现在也不用人守着门,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华姑听了这话,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