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玉,富贵人家。
陌路上,百尺高楼莫觉高,再瞧那王与候。
御史府门乌在啼,太傅宅邸雀欲栖。
玉撵金鞭,马向哪家?
长安常落花。
何谓长安?
长治久安,故而长安。
也常有人道,长安乃是皇帝家!
皇宫,御书房。
他在审阅奏折,金株玉笔每次落下,都显得谨慎小心,因为他的每一个决策,关乎万万人生计。
他已审阅了大半,却还有大半。
他有些困乏,停下审阅,揉了揉眉心。
“陛下,已是三更天,是否回宫就寝?”那已侍奉了大华三位国君的大内总管刘昶弓着身子,询问道。
他合着眸子,却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还有一些重要奏折,待朕审阅完毕,在此就寝。”
他的话,不容置疑。
刘昶弓着腰,退却一旁。
他又合开一个奏折,来自江南,意是江南丰收,金谷满仓。
“江南……”他喃喃道。
眼睛却迷离,似陷回忆…
“在下长安楚君,敢问姑娘贵姓?”紫山凉亭,他灿烂英俊,用尽笑容。
“江南,花惜花。”她轻柔软语,美艳绝伦。
“问君惜花否?”
那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刘昶。”他忽而喊道。
“奴才在。”刘昶弓着身子,应声道。
“前些时日朕让你查探之事,可有了结果?”他道。
刘昶恭敬道:“已有了些消息,惜花姑娘已离开了天策府王家,据说已回了江南。”
“是否再派人前往江南探寻?”刘昶谨慎询问道。
刘昶虽不知花惜花是何人,但如此深得陛下关怀,想必非同一般。
他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必。”
“喳。”刘昶恭敬道。
他又低头审阅奏折。
但,她的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浮现在脑海中。
他蓦然合上奏折,站起身来。
“摆驾,江南!”他道。
…………………………
李德文怒火攻心,方才渐醒。
“为父对不起你。”
李德文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向着守在床沿的花惜花歉道。
他老泪纵横。
“是为父险些误你终身。”
李德文本与天策府王家王腾毅是多年老友,正因相信老友,即使是醉酒许诺嫁女,也未曾反悔,他相信王腾毅会善待女儿。
如今,多年老友竟是一个笑话。
可笑至极!
她却摇着头,抿着红唇,微微一笑,道:“我从未怪过父亲。”
可是,她真的没有一丝丝埋怨吗?
或许,有吧。
那毕竟是她终身大事。
但,那些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李德文也自是知她在安慰,心中更加愧疚。
她自幼乖巧,极其喜爱诗词古文,那时她仰着小脸儿,天真道:“父亲,我想上堂听课。”
他却拒绝了。
虽然,那是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但是,如今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世俗公认之理。
若是在家自学也罢,旁人说不得,可倘若真入了学堂内,那必会遭人议论。
且,学堂学子皆是男童,女童入堂,成何体统!
望着女儿失落的表情,他心一软,便准许她旁听。
何谓旁听?
不准提惑,不准笔记,不准持书,不准交谈,不准………总而言之,只准听,于学堂尾端犄角之处,孤身一人。
她一一应,心中欣喜万分,无半点不满。
她自幼聪慧,即使旁听,每每试考,皆取第一。
却因学堂内无端猜疑,她从此便不再试考,只为留父亲清白。
这些,他也是知晓。
这么些年,她从未惹他生气,更是孝顺,他却……
他愧对女儿,更觉得不配做一个父亲。
揽荷镇。
李德文家门外。
有道士做法,驱邪避凶。
一旁百姓围观叫好。
德文私塾外,也是如此,
早,午,晚,夜。
络绎不绝的道士,各施神通,摆法坛,念身咒,或提桃木剑,或持拂尘,或画符印,或………
“此乃蓬莱岛上五百年桃树所制桃木剑,可斩鬼魅,辟得自身,如今看尔等身处不详之镇,三清感召之下,我以三百文忍痛割爱,此桃木剑仅余五十柄,望大家速买,先到先得,数量有限。”一位道士刚做完法事,即刻化身俗商,热情贩卖。
“大家请看此符,乃是我诚心求得观世音菩萨降下符咒,只需一百文,一张符咒贴在家中,可保全家平安。”又一道士,怀中揣着数百张黄纸红砂而刻印的符咒,大肆叫卖。
“本道掐指一算,三日后荧惑灾星将与天狼孤星相连,届时天狼不详之女将会给全镇百姓带来厄运,要想躲避此劫,本道仙也已求助上清天师,只需服用一颗金丹,可保无事。”甚至,已有些道士在街道边立摊,仿若集市。
所卖种种,琳琅满目。
各式各样,不尽其想。
而且,每日还有新的道士于四方来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道士也不外如是啊!
而此事,李德文听闻,又是鲜血喷涌,彻底昏迷。
因为,那可是在他家门外。
这让清誉之名傍身一辈子的他,何以接受!
私塾闭课,再开堂已是遥遥无期。
揽荷镇视李家如魔蝎,避之不及。
一切的一切。
无助且无奈。
那些个道士依旧在宣扬天狼不详孤女,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手中法器才会好卖。
凭此噱头,他们可以大肆敛财。
人心与良知,那些道士已然忘记。
愚昧与无知,那些百姓依旧如此。
且莫生气,切莫可怜。
可恨之人,他可怜。
可怜之人,他可恨。
长安。
皇宫内。
“陛下,可以启程了。”刘昶恭敬道。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那迫不及待的心情随时跳出来。
“启程!”他道。
那日,自长安向南,皇帝亲巡。
那日,长安街柳杨,微风轻拂。
那日,在金撵车内,他望街沿。
他道:“柳绿长安,却无红花。”
红花在何处?
他便去哪里。
将红花一株。
植于长安中。
一株红花百样愁,道不尽,太多涟漪,怎是青柳?
青柳啊青柳,你垂下的柳枝在挑逗。
乱了湖泊,尽是忧愁。
(这首词,是指她与他,红花是她,青柳是他,如果不懂,可以问我,但我知道你们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