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叶秋瑟瑟。
风吹风袭风萧萧。
她与翠儿坐落院中,望着天边的云轻轻飘过,跟前的树叶悄悄坠落,眼前的花儿静静败谢。
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弥散于空气中。
“姐姐,风大,入屋内吧。”翠儿担心道。
花惜花缓缓低下身,伸出纤手捧起身前一株败谢的芙蓉花叶,它垂着身子,不复光华。
其上,叶枯泛黄不再青嫩,花萎干涩樱红渐无。
她又微仰首,望着一颗院中凋零落叶的树木,已是迟暮。
“朱颜辞镜…花辞树……,来年春时,一皆不复…”
她轻道:“回去吧。”
翠儿不懂姐姐为何这般说,但依旧搀扶她进入了房中。
厢房内,火炉已生。
“姐姐,你要注意点身体,刚病好没多久,可别再入了寒气。”翠儿将火炉下方阀门打开,拉进距离,嘱咐道。
“嗯。”她点头应道。
“对了,昨日王公子前来看你,当时你在熟睡,所以未将你叫醒。”翠儿忽而想起道。
翠儿所说的王公子,正是王冬阳。
而此时能常来看望她的,除却家人外,也仅有他一人。
“我知晓了。”她轻声道。
“姐姐,依我看,那位王公子当真对你是一往情深,只要是空闲时,便总来瞧你。”说罢,翠儿还挤眉眨眼,似有言中言,意中意。
“莫得胡说,你这妮子,怎总拿姐姐来取笑。”她佯怒,纤手一点翠儿眉心处:“是该给你找个婆家了,省的你总来欺负姐姐,待你有了丈夫,好生让他管教管教你。”
“哼,谁管教谁还不一定呢。”翠儿噘嘴道。
“哟,怎没看出我家翠儿还想御夫有道?”她轻笑。
翠儿破天荒羞红。
如今世道,能够御夫之妇,少之又少。
“我不嫁人,除非是姐姐先嫁人了。”翠儿又道。
“怎又胡说!”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姐姐…”翠儿撒娇道。
翠儿轻微摇晃着花惜花手臂,似乎也看得出姐姐是真的生气了。
她只得苦笑一声,纤手一点翠儿琼鼻尖,无可奈道:“你呀,真让人不省心。”
翠儿嘻嘻一笑。
“翠儿,你后悔与我来到江南吗?”她拉着翠儿的手,微微抬首,望着翠儿。
“姐姐,怎说这些?”
翠儿与她牵手坐在床沿,认真道:“能认识姐姐,是翠儿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可是…”她欲言又止。
“姐姐,别胡思乱想了。”翠儿紧紧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柔声道:“我已是幸运儿,翠儿每日都感谢着上天,能让翠儿遇上姐姐这般好人儿,不敢再奢求其他。”
翠儿静静望着她,忽而灿烂一笑:“即便今后皆是不幸,凭此一幸,翠儿不亏。”
话罢,她笑盈盈,眸凝月牙儿。
用尽一生幸运,遇见对的人。
值吗?
翠儿觉得值!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仿佛是寒冬的呼唤,它不情愿的下着入冬前的最后留念。
“姐姐,姐姐!”
翠儿在院外便大声呼喊,似是慌张。
她急忙起身,向院外走去。
翠儿一见她便气喘吁吁道:“老爷…老爷病倒了…昏迷不醒。”
她内心一慌,也顾不得问清楚,便迅速向父亲房屋赶去。
此时,傅伯与梁姨正守在门外。
“梁姨,父亲怎样了?”她急切问道。
“郎中已经来过,说是急火攻心导致,需要静心修养,此刻老爷还在昏迷中,你别担心,一定会无事的。”梁姨安慰道。
“怎会急火攻心?”
她望着梁姨,急切的语气中充满疑惑。
梁姨似乎不想言语,犹犹豫豫。
“梁姨!”她急切道:“你们是否有事瞒着我?”
“哎…”
梁姨叹息一声,这才道:“老爷是为了外界关于你的谣言。”
“我的那些谣言?”她似乎懂了些许。
梁姨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原来,揽荷镇流传的那些谣言,还未消散,而且似有人推波助澜,将事态扩大,街头上也多了一些江湖道士,不断宣传她乃天狼孤星命格,前世吸纳荧惑灾星上死气而化形,象征着灾难与死亡,不仅至亲至爱无缘无故会因她而死,甚至是那些接触过她的人也会灾难不绝。
(天狼星与荧惑星自古代表着不详与灾难。)
各种各样的虚无谬论扩散,引起揽荷镇百姓恐慌,要将她驱赶出揽荷镇。
说到底,谣言是自天策府王家之事而起,只要天策府王家出面澄清,谣言将会不攻自破。
李德文修信给老友,望王家出面澄清………
但,王家回信。
她,花惜花!
就是天狼孤星!
李德文怒火攻心至而昏迷。
……………………………
雨渐渐又下。
雨势小,却清冷。
淅淅沥沥。
秋雨的味道很好,虽不如春雨的清醇气息,也不如夏雨的清凉之感,但秋雨中掺杂着若有若无花的芳香与叶的清香,似在着最后凋零的时刻,毫无保留的释放,哪怕它本就已所剩无几。
也许有人说,来年的它们依旧如此,不必可悲。
那…来年的它们还是它们吗?
一样的花骨朵,一样的花香,一样的花片,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刚刚好?
一株花上,轮回过后,能结出一朵相同的花吗?
如若不能。
又怎说不必可悲?
它们即将死去。
来年春时,它们便不是它们了。
如人轮回。
转世之后,忘却了前尘旧梦,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烟消云散。
那么,曾经的你与如今的他(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坐在门外,望着深邃星空。
她脑海中尽是那些谣言。
天狼孤星,荧惑灾星。
她望着星空,她想看看,她能不能看到它们。
是不是与她有所关联?
是不是真的如谣言所说,自身充满了不详与灾难。
就这么望着,望着……
但她依旧寻不到。
忽而,她觉得……天好近,似乎触手可及。
她却不敢。
她又瞧了瞧左右。
无人。
她抿着嘴唇。
眸子中尽是犹豫。
她过了许久,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蓦然,她伸出手,朝着天空轻轻一扇。
“啪!”
她自言自语,仿若配音。
随即,她迅速将手收回。
故作镇定,仿佛刚刚一切都没发生过般。
不过,她急促的呼吸与眸子中的慌张,却无法改变。
待过了一会。
她笑了。
似像是偷吃了蜜的孩童。
因为她…
偷偷扇了天,一巴掌。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