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这一日快马到了应天府,从东门而入,牵马进城,只见街上人烟稠密、商铺林立,排布得整齐有序。
叫卖声中夹杂着伎乐之声,城楼上直挺挺的站立着百余名披甲戴胄的卫兵,都城重地,果然守卫森严。
唐灵转头便见城门口的墙上张贴告示,上曰:
“奉天承运,皇帝勅曰。安疆定国,万邦咸服,乃皇太祖之先德。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亦朕躬亲之继志。国家於辅弼之臣,每笃始终之谊。今欲择臣十名赴燕北之地,秩严政推恩于天威,扬苍生百姓之造化。
彰示无私,朝廷宠数。归当名垂衮字,受万金之封赏;千载留名,享衣锦之流辉。袁振乃应天府拱卫司指挥佥事,洁己自修,与人不苟,位重多危,智勇双宏,肩大任而不挠,筹彼远之经略,实乃靖国之忠……设‘聚武堂’以招四方之民,择善而取,皆有褒荣,……诸子当戮力同心,报国辅弼。建文元年七月十四日”。
唐灵见告示上所写,经上次扬州城一役,袁振不降反升,如今做上了指挥佥事。在街上用过饭后,询问了“聚武堂”的去处,便向城南寻去。
走了半个多时辰,见到一处气派的宅子,大门外开,门开两扇,高处匾额上写着“聚武堂”三个金漆大字。
唐灵牵马到了门前,只闻里边声音乱窝窝的,一人大声喊道:“各位都坐好了,今日是比武最后一日,片刻后自有大人前来擢选。”
唐灵将马拴在门前树上,来到门口,见座中坐满了人,座位前搭着一个大台子,想是要比武的,正要入内,门口右侧坐着的一桌官兵中,有一卫兵抬头问道:“来人通名。”
唐灵答道:“城都府,王成。”
那人将名字写在一本册子上,又懒洋洋地问道:“有何门派?”
唐灵回道:“无门无派。”
那人从桌底取出一块系着麻绳的木牌丢给唐灵,随手一指:“东南角最后一排。”
唐灵接过木牌,向东南角走去,只见座位分为三部分,座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互相交谈,也有的闭口不言。
唐灵走到东南角后,撩袍坐下,向周围打量,坐在自己前边的是两个三十余岁的汉子,二人一胖一瘦,正阔口谈论“清风派”贾似风和“浣花派”弟子阮玉红的风流韵事,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咔咔咔……咔咔咔……”门外脚步声响起,走进二十余名锦衣卫,大堂中人为其气势所慑,都安静下来。
只见锦衣卫一字排开,守在宅子周围,门口并肩走进来两名官员,左侧那人身着皂纱赤罗裳,革带环犀,二品文官打扮;右侧武官身形魁梧,长眉带煞,腰佩长刀,竟是袁振。
唐灵身前的那名胖子悄声道:“你看那武官太阳穴高高鼓起,定是内家高手。”
瘦子道:“再看他臂长手长,指节长满老茧,外功想来也是非同寻常。”
坐在门口的军官见了二人,忙起身上前道:“拜见蔡大人、袁大人。”
蔡博渊抬手一笑,对袁振道:“下官不精此道,还是请袁大人来主持吧。”
袁振点头称“是”,手向前一伸,问道:“今天来了多少人?”
那军官忙将名册递了过去,回话道:“今日共有一千七百四十一人参与比武,以本地的武师居多,也有外来的。”
袁振眉头一皱:“今天是比武最后一日,怎来人这么少?我叫你送的英雄帖可曾都送出去了?”
那军官向座中第一排扫了一眼,回道:“都送出去了。”
只见中央一五十余岁男子起身上前道:“老夫周树礼,见过二位大人。”
那军官引荐道:“袁大人,这位是‘铁笛仙’周先生,是咱应天府有名的武师,门徒几千人,声势壮的很呐。”
蔡博渊开口道:“周师傅的五行拳术我在朝中也是早有耳闻,改日偷得空闲,定当上门请教。”
周树礼闻言,忙抱拳笑道:“不敢当,蔡大人谬赞了。”
袁振向座中一视,冷冷道:“‘金笛仙’的名头,我倒是听过,只怕在座的有不少是周先生的弟子吧?”
周树礼得意道:“不多,不多。”向身后招呼道:“徒子徒孙们,快向二位大人问好。”
只见呼呼啦啦的从座中站起三百来人,都向袁振抱拳哄然道:“拜见蔡大人、袁大人!”
最左边那列第一排的肥胖男子不甘示弱,起身道:“在下白凤天,‘奔雷堂’的弟子,还不向大人们见礼。”
只见他身后噌的一声响,站起二百来人,声音整齐之极,仿若一人发出,众弟子一齐喊道:“见过蔡大人、袁大人!”喊声也很是响亮。
右边一列长髯老者拄着棍子起身,声音颤巍巍的拜道:“老夫商伯瑞,见过二位大人。”“见过二位大人!”只见他身后也稀里哗啦的站起了二百来人。
总共来此的有一千余人,单是他三家就来了八百多,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最后一天的比武暗地里大都被他三家包揽了。
蔡博渊坐在擂台前的椅上,叹道:“哎!真是‘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看来还是本地的武官肯愿意为圣上分忧。”
袁振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没想自己辛辛苦苦筹划的武林集会,到头来会是以如此闹剧收尾,望着身旁得意洋洋的军官,真想一掌毙了他,见蔡博渊一脸感慨,当下强忍怒气坐到椅上,冷声道:“比武吧。”
周树礼人数最多,向白凤天与商伯瑞二人看了一眼,微笑坐下。
只见从周树礼身后第二排走出一黑脸汉子,回身向众人抱拳,一声不响的翻身越上擂台,动作干脆利落。
白凤天身后一青衣男子不甘示弱,站出道:“我来试试!”跟着跃上擂台,身法也很是敏捷。
门口那记名官兵喊道:“第一场,‘五行门’赵宏对‘八仙门’秦天宇。”
二人在台上低头行了一个“叉手礼”,黑脸汉子眉毛一挑,抢先出手,一拳望青衣男子面门挥出,青衣男子早已防备,头向右偏,左手隔住他拳,右手倏地劈出,向他右颈斩落。
黑脸汉子右腕内压,左手托住他掌,膝盖抬起,“呼”的一声猛地去顶他小腹,青衣男子向后一跃,撤退避了,二人转眼之间已拆了三招。
唐灵见他二人使得只是普通拳脚,丝毫无内力可言,观那袁振也是铁青着脸,望向台上,蔡博渊倒是满脸兴奋之色,时不时地空手比划,拍手叫好。
周树礼端着茶杯,神情甚是得意,白凤天紧握袍角,一脸紧张之色。只见台上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招数越来越紧,兀自未分胜败。
眼见那黑脸汉子与青衣男子已拆到七十余招,二人脸上各带伤痕,却是黑脸汉子渐占上风,拳脚将青衣男子压制住了。
青衣男子一时间手忙脚乱,眼看就要将他逼到台下,突然黑脸汉子一腿扫出,用力猛了,身子微微一晃,青衣男子蓦地一个扫堂腿,喝一声:“着!”
黑脸汉子“噗咚”一下坐地倒了,爬起身子待欲再斗,青衣男子拳头已在自己面门两尺处停下,笑道:“承让了。”
说话之余,仍喘息不止。黑脸汉子握拳捶地,发出“哎”的一声沉重叹息。
白凤天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周老兄承让,让我们先赢了第一局。”
周树礼也是微微一笑,说道:“白老弟果然调教得好徒儿,这一手‘枯木逢春’使的可是巧妙的很啊。”
第三家“六星门”掌门商博瑞不甘示弱,耷拉着眼皮道:“‘枯木逢春’有什么厉害的了,周忠,上去比量比量。”
只见从商博瑞身后走出一精壮男子,向众人施了一个礼,翻身上台和青衣男子“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青衣男子本就斗完一场,此时气力不支,没两合就被周忠打下擂台。
众人你上我下,你下我上。日头渐高,也不知是打了多少场,终究是周树礼的弟子多,台上最后一人是“五行门”弟子,台下还有几十人未曾动手。
台上剩下那人名叫张咆,已打下五名别派弟子,当下鼻青脸肿的对台下道:“还有哪位,上来赐教!”
唐灵心想:“若是这般扭打,得需要哪些时候。”于是起身道:“城都府,王成,前来领教。”
袁振只觉声音很是熟悉,循声望去,登时便愣住了。
唐灵见他看向自己,微微一笑,抱拳见礼道:“袁大人,多日不见,荣升佥事,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