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肚里大叫,就可惜嘴被堵住,难以出声。他倒也实趣,当色狼时绝不含糊,该投降时也半点不装英雄好汉,他摇头摆脑连伸脖子,用尽各种姿势表示有话要讲。
见他这般着急,上官绣心里得意,没想到这小恶人也有害怕的时候,看来自己剪刀计确实有用。她说道:“你有话要讲?嗯,也对,等会我这剪子下去,你定然痛不欲生,说不定因此羞愤而死。不过我看你的脸皮厚得可以,也不一定会自尽。”话虽这般说,她还是拿出了高义嘴里的布块,是条手帕,竟是高义在村口时给她擦泪的那条。
高义心想:“你要是真把我的小小义给咔嚓了,我怕是真得上吊不可。”他道:“绣儿,你当真聪明,知道我晚上会来给你盖被,夜里凉,你要小心些,莫要受了风寒。”
上官绣哼了一声,把剪子又对着他的脑袋比划了几下,道:“你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做坏事儿?”
高义连忙摇头,他全身被绑,现在只有脑袋可以自由活动,说道:“我见今晚月亮极好,诗兴大发,出来呤诗,偶尔路过你的院子,便想邀你出来赏月,谁知绣儿你把我当成了坏人,这可真是冤枉,还是快快把我松开吧!”
上官绣把剪刀一扬,怒道:“又在胡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这小恶人,今天落在我手里,看我不给你用大刑,让你以后没脸做人!”
高义眼见剪刀在烛光的映照下,寒光一闪一闪,心中大骂:“这小娘皮,臭女人,警觉性竟然这般高,还会在屋里装机关,难不成以前经常有人半夜来非礼她?”他愁眉苦脸地道:“绣儿姐姐果然厉害,小生我照你差得远了,没想到我诗文甲太原,可一遇上绣儿姐姐就只能甘拜下风。”他半句不提非礼不遂之事,只是一个劲地转移话题,眼珠乱转,心下筹思脱身之策。
“以后不许你再叫我绣儿,也不许叫姐姐,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弟。”上官绣果然上当,被他胡言乱绕,一时之间忘了他来的真正目地。
“不叫姐姐,那就叫你好老婆!”高义心想,嘴上却道:“是是,一切都是我不对,请姑娘饶了小人这一回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上官绣听他软语求饶,少女心软,她虽然聪明伶俐,但终是年纪较小,容易轻信别人,放下剪刀,便想给高义松绑。
高义大喜,心中暗道:“小丫头片子,只要你解开了我,我非得把你按倒不可,生米煮成熟饭,大家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免得你把今晚之事说出去!嘿嘿,到时我每晚都来,就不信你总能在床前放个洗脸盆!”
上官绣出身名门,父母虽然早亡,可祖父对她极是疼爱,家里的下人也从不说谎骗她, 更不要提欺负她。上官及为人仁厚,从小便教育孙女要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别人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误,只要心存悔意,就应给人机会改正。所以上官绣见高义服输,表示悔改,初时倒真信了,待要给高义解开绳子之时,却见这小恶人眼里充满狡狯的光芒,眼珠转来转去,显是又在打着什么古怪主意。她只不过天真善良,又不是傻子,情知差点上了这小恶人的大当,绳子一松,他必会再扑上来!
倒退一步,上官绣又拿起桌子上的烛剪,道:“下次再说下次的,但这次你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所以我还是要给你几剪子,给你留点儿记性,免得以后再来烦我!”
“别别,别说几剪子,你一剪子就能要了我的性命,没了命根子,我非死不可!”高义再不管是否会被家里人听到,放声大叫,丢人就丢人吧,总比丢了小小义要强!这小娘皮要给我下剪子,连止血布都不先预备好,不要说我就将丢了好大一块肉,就是流血也得流死我啊!
夜深人静,他这一放声大叫,登时高家大宅里听得清清楚楚,首先是他的院子里发出响动,守夜的丫环们听到大少爷叫喊,急忙起身查看,见屋里不见了人,都着急起来,慌忙顺着声音来寻。听是旁边院子里发出的声音,几个丫环上前砸门,见无人应门,真把她们逼得急了,如果高义有个三长两短,老太爷非得把她们一起卖到西域去不可。见院墙不高,你堆我扯,丫环们竟也爬过了墙头,跑来解救高义。
上官绣见高义不顾廉耻,无赖透顶,竟然大喊出声,把心一横,拿着剪子就冲了上来,按住高义的脑袋,嚓嚓声响,就开始剪他的头发。心里愤怒,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可这小恶人却喊得震天动地,牛嘶马鸣,犹如受委屈的人反倒是他!心中气苦,眼泪止不住地滑下脸颊。
这几剪子剪下来,不但剪掉了高义的头发,也把他的呼救声剪断了,仿佛一匹从中突然剪断的布一般,嘎然而止。高义吃惊之余,便是一愣,然后心中大安,原来小美人儿不是要剪自己的小小义,而是要剪头发,这倒奇了,怎么头发倒成了命根子,剪了头发又算是什么羞辱?
在古代,人的头发是很重要的,古人认为体肤毛发皆是父母所赐,不可轻易损伤,当时的社会上除了和尚尼姑外,没有人会剃光头,并且唐朝初期甚至有项刑法,就是对犯了罪的人剃光头,表示惩罚。
在上官绣的心里认为剪了高义的头发,就是对他的惩罚了,他定会记住这件事,以后再不敢到自己这里来自取其辱。至于高义想的什么剪了他的小小义,上官绣连想都没想过,少女虽然较男孩早熟,可也没早熟到这种地步,再说就算她知道男人没了下面,就是太监,可要她去扒高义的裤子,血淋淋的去行阉割之术,她还是不敢的。
上官绣一边胡乱剪着高义的头发,一边啼哭,剪上几下,便擦一下眼泪。高义也不叫了,虽然少女剪的是自己头发,可他心里倒有些不忍,似乎欺负她有点狠了,他真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就在这时,一个身体较为强壮的丫环率先爬过院墙,冲入了上官绣的屋子,猛然间见到少女正抱着自家少爷的脑袋在“行凶”,吓得半死,尖叫着扑上来抢夺剪子。上官绣头也不回,反腿踢出,一脚便把丫环踢开。后面紧跟着又跑进两个丫环,上官绣哼了一声,转身脚踢连环,登时又把两个丫环踢开。
直到此时,高义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美人儿会武功,拳脚着实不错,自己屡战屡败,并非偶然!“花拳绣腿”这句成话,不会就是从她身上得来的吧?
正在屋里吵闹成一团之时,就听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高大福衣冠不整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的家丁,人人手持棍棒,状似抓贼,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这个贼竟是自家的才子少爷!
跑进屋后,从高大福以下,人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用不着解释,也用不着别人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目了然。书生少爷怎么会被美貌侠女绑在她的屋里,这还用问吗?定是采花不成,反而被擒!
家丁们心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少爷,你平常还是锻炼身体锻炼得少啊!”
高大福急得直跺脚,叫道:“这是为何,快快住手,小心伤着人!”
家丁们一拥而上,就要为高义松开绳子,上官绣也急了,刚来这高家第一天,他们就要联手欺负自己,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少女一怒之下,也不说话,裙内双脚飞出,左起右落,把家丁们尽数逼后。
其实上官绣拳脚功夫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又怎打得过大人们,只是家丁谁也不敢伤她,见她反抗,一时之间竟是不敢靠近。
上官绣拿剪子比住高义的脖子,哭道:“谁敢上来,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
高义心道:“同命鸳鸯一齐双宿双fei,倒也罢了,一齐去见阎王,就不必了吧!”
高大福见孙子当了人质,顿时大急,亲自上前夺过上官绣的剪刀,把少女抱入怀中,好声安慰,又一边向家丁们使眼色,还不快快松开你们少爷!
家丁们会意,上前解开高义,眼见平常一本正经的小少爷此时竟是一头乱发,酷似鸟窝,却也忍不住好笑。
丢人丢大了,高义可没脸再待下去,以袖遮头,抱头鼠窜地跑出了院子,逃回自己房中。侧耳听去,旁边院子里传出哭声,又有高大福的劝慰之声,想必爷爷正在安慰少女,叫她不可轻生,老太爷一再保证,孙子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丫环们脚前脚后地跟进了屋子,见高义一头鸟窝乱发,都感好笑,大少爷晚上虽然不规矩,对她们动手动脚的,但从来都是一副君子模样,象今天这个样子,还是头一回看到!
高义见丫环们嘻笑,心知不妙,抓过镜子一看,只见自己的头发被上官绣剪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没剪到,有的地方却剪的多,几乎露出头皮,参差不齐,难看到了极点!
他心想:“糟糕之极,今晚弄出这样的丑事,叫我以后如何见人?”脑筋急转,顿时有了主意,与其让人说自己轻薄无礼,不如让人说自己是个痴情男子,不狠下心来,名声非臭不可。
一挥身,叫过丫环,道:“拿把快些的刀来。”
丫环们大吃一惊,连声劝阻,都说头发过些时间就会长出,这段时间不出门就是,万不可因这点儿小事就寻死轻生,太不值得。
高义气道:“谁说我要自杀了,我是让你们拿把锋利些的刀子来,给我剃成个光头,免得我这副模样被人笑话!”
光头就不招人笑话了?恐怕笑话来得更多,丫环们不肯,谁也不敢给他剃光头。
高义对付上官绣是一点办法没有,可对付起自己的丫环,他就有的是招儿了,眼睛一瞪,威胁道:“你们不帮我剃,我就自己剃,如果剃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头皮,我就说是你们弄的,然后让爷爷把你们一齐卖到西域去,你们一齐去,彼此还有个伴,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
丫环们登时害怕,眼见高义吃了大亏,有气没处撒,竟撒到她们头上,真叫倒霉!见高义态度坚决,她们只好取来剃刀,小心翼翼地给他剃了个光头,烛光映照下颇有几分光彩夺目,只是样子古怪,没了才子气质。
高义拿过镜子照了照,心里编好一篇“深情告白”,拍了拍光头道:“阿弥陀佛,贫僧就此告别各位女施主,从今以后脱离红尘,西去天竺拜佛求经,告辞了!”说罢起身出屋。
丫环们呆呆地看着他,心里都想:“少爷是不是因为上官小姐的事,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神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