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来到了1976年的春节,王实木跟陆北秀商量,说咱们今年不回老家,就在这里过吧。陆北秀说好啊,我们还没有在这里过过一个春节呢,听说这附近的农村,春节的时候都有庙会,我们一起去看看,采买些年货。王实木说,周总理刚去世不久啊,这人们都没什么心情过节。陆北秀说,也是了,可节总得过一下的,那我们就不割猪肉了,过年包素馅饺子,再买点红豆,蒸些豆沙包,过年就不开伙了。王实木说,一点肉没有也不行的,少割点吧,够吃一顿饺子就好。陆北秀说,那就下个星期去吧,你用自行车带着我,回来的时候,年货放在车上推,咱们走路回来。王实木说,你还说过年穿旗袍呢,总理去世了,不好穿了吧?陆北秀说,那不穿了,我去做身新棉衣来穿,上次给刘小招的旗袍钱,她都没要呢,正好可以用一点。王实木说,她怎么没要那钱?陆北秀说,推来推去,她不没收下,最后说算是我的私房钱,先存在她那里了。王实木说,这个刘小招真是的,还教你存私房钱啊。陆北秀说,私房钱有什么不好么?王实木说,私房钱是女人防着男人出事时用的,这不是咒说我要出事么?陆北秀说,她咒你干什么呢,你不要多想了。王实木说,也没准她就是想收下钱,说话拐了一个弯,南方人,都这样的。那钱你不要去拿了,我另外给你做棉衣的钱。
到了去庙会的这一天,两个人早早地起床。王实木戴上大耳朵棉帽,陆北秀给他围好围巾,出门迎着北风,往刘各庄方向骑去。大路两旁,冬小麦还在青涩,所有的树枝,都没有叶子,有些凛冽的风,就变得如入无人之境。骑着骑着,王实木发现自己又骑到了马路中间,就说今天怎么回事,老骑到马路中间来,真是撞了邪呢。陆北秀说,给大风吹的啊,要不是我坐在后面压上分量,你还不知道要被吹到哪里。王实木说,最多吹到路那边,莫不成还被吹到沟里去。陆北秀抱着王实木的腰说,我觉得你越骑越慢了。王实木说,老了,没有年轻时那样的气力了。又说,你不要抱着我的腰,人家看见了不好。陆北秀说,抱一下又有什么呢,都老夫老妻了。又说,你停下来歇歇吧。王实木就停下车,把陆北秀放下来,在那里喘粗气。陆北秀拿出手绢给王实木擦汗说,棉衣里面的背心湿透了吧?王实木说,冬天出力就是这样,脱也不是,穿也不是。陆北秀说,那咱们推车走吧,我心疼你了。王实木说,还是骑吧,还有好远的路,走到那里,庙会都散了。
刘各庄庙会开在一个比较大的晒麦场。两个人到了庙会,看到已经是人头攒动,一派热闹,就先去卖肉的摊档,割了2斤肉,又去买了7斤红豆,买了几棵大白菜,就准备往回走。走到公社东口的大槐树附近,见围了一群人,就挤进去看。看到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揪着头发在打,王实木就喝了一声,上去把那个男人推开。陆北秀上去扶起那个女人,看到她嘴角流了血,就用手绢给她擦。王实木厉声问那个男人说,你干嘛打女人?那男人说,我打我自己老婆,关你屁事?王实木说,就关我的事,你再打一个看看。那男的上来又一脚踹在那女人的胸口,女人捂着胸坐在地下,眼泪流下来。王实木迎着那男人过去,拿出部队里练就的军体拳功夫,三拳两脚把那男人打翻在地,那男人爬起来,鼻子流了血,就捂住跑,回头说你有本事等着。王实木说,我等着,你有本事就叫人来。围观的人群里有个人对王实木说,你打了他,他女人今晚上要被打得更惨了。陆北秀气愤着说,你们这么多男人围着看,都不知道拦。人群中有个人说,我们以前也拦,拦得一时,拦不了一世,他回家去还不是往死里打他老婆?那个被打的女人被说得又哭起来,她哭的没有声音,只有眼泪,陆北秀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哭的时候这么大颗的泪水,一时间手足无措。王实木站在那里,想了想刚才人群中那个人的话,也没了办法。农村打老婆是常有的事情,他今天教训了这个男人,回头受气被报复的还是这个女人,就对陆北秀说,咱们走吧。陆北秀问那女人,你可以走路么,那女人摇摇头,又坐在地上。陆北秀就说我们看看这里有没有卫生院吧,她是伤着了。人群里有人说,这里哪里有卫生院,有个赤脚医生。陆北秀说,那你们就行行好,带她去看看赤脚医生吧。人群中出来两个女人,扶着那女人艰难地往村里走,那女人回头望了一眼陆北秀和王实木,眼睛里都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