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后院,便见一男一女两人走来。那女人似有三十多岁模样,她将众人分成几拨,大家便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只剩栖云一人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你,新来的,毛手毛脚也做不好事,先去后院把柴劈了!”那女人冲着栖云呼喝。
一番话未说完,随他一同来的男子便接嘴道:“姚大姐,你看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这忒狠心了吧!”
“狠心?你也不看看她那张脸是怎么弄的,我说李元浪,你也不能见个人便怜香惜玉,咱这长乐坊里哪个不是苦心贱命的?”
“好好,姚大姐我说不过你,你赶紧去忙吧,一会儿我让人带她过去!”
栖云一看替他说话的是李元浪,便把头扭到了一边看天上的小鸟,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好了,大家各自做事去吧,大头,李贵你俩留下帮这位姑娘劈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栖云将头扭了一圈,看看原地就剩下了四个人,才指着自己鼻子说:“我?”
李元浪眨了眨眼睛,也扭头看了一圈,然后歪着头问:“这周围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吗?”
“霜栖云。”栖云小声嘀咕道,眼睛依然瞟着四周,就不想和李元浪有正面的眼神接触。
“哦,倒是不常见的姓呢!”李元浪也嘀咕一声,随后又立刻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拍着胸脯道:“夕云妹子,今后在长乐坊谁要欺负你了,你就找我李元浪!这俩大块头以后就供你差遣了!”
大头和李贵慌忙摆出一副笑脸:“对对,今后姑娘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跟着李管家一定会保护好咱长乐坊的姑娘的!”
李元浪满意的点点头,才踱着方步优哉游哉的朝前院晃去。
对于大头和李贵的卖力帮忙,栖云很满意,虽然有时候还会指点下他们怎么劈柴比较省力,说得自幼劈柴出身的两人一愣一愣的,不一会儿就对这小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于李元浪的“好心”,栖云是一点都不领情,劈柴打水烧火做饭这种小事儿,栖云早就驾轻就熟,林青云锻炼徒弟的第一课就是从这些基本功开始的嘛!
不过有了李元浪的“交待”后,栖云就发现整个后院的人都对她客气了许多,自己有时俨然就成了“家丁”中的“小公主”,只要想做什么,就立刻有人抢了过去,搞得栖云有时候很不适应,觉得在家丁中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只能干坐一边儿看着。
这些家丁虽然都是粗人,但干起活来踏实卖力。栖云不禁好奇李元浪如何有这么大能耐,能把这些平日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丁驯得这般服帖。但更让栖云叹服的是——李元浪在坊中女子心目中地位。
每当李元浪经过,园子中不少姑娘都会侧目凝视。他那亦正亦邪的笑容,充满打趣的嘴角,满嘴姐姐长妹妹短的称呼,反而比那些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更受姑娘们欢迎。
作为家丁的总管,李元浪也算长乐坊中呼风唤雨的一个人物,但偏偏,云娘对此人却不冷不热。每次云娘经过,李元浪便腆着脸前来逢迎,云娘总是冷冷的交代几句,有时候斜着眼看看栖云,便自顾离去。
当生活能够归于平静,栖云的期待也并不多,可惜,那个清晨不小心的撞见却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林黛黛是漂亮到近乎妖娆的女孩儿,斜挽发髻,半插云鬓,慵懒却又烈焰灼灼的眼神。栖云不愿意接近她,因为在她高不可攀的外表下,有着让所有姑娘都退避三舍的傲慢。
但遗憾的是她却很喜欢喊栖云做事。熬碗鸡汤,缝件衣服,甚至还让栖云帮她捡从楼上掉下的绣鞋。栖云每次到她面前都巴不得快点离开,每次听到她点名差遣就头疼不已。
“该死的李元浪”栖云每次都把林黛黛的差遣账算到李元浪头上。这么多天的特殊“照顾”,还不是因为那天让自己撞见了不该见的事情,栖云心知肚明。
栖云虽知道林黛黛是有意刁难,但却又不敢违抗。看的出来,林黛黛不仅是长乐坊的顶梁柱,更是无数朝中权贵倾慕的对象,因此云娘对她也忌惮三分,即便有时觉得她做得过分,却也只由着她。对付李元浪容易,对付林黛黛,栖云却毫无办法,只能每次都把头垂得不能再低。
“拿去吧!”栖云举起双手接过林黛黛的打赏,心里却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每次从林黛黛回来后栖云就对着厨房的灶王爷不断祈祷,希望下次少见几回林黛黛,在这温暖的厨房中,灶王爷倒比救苦天尊更亲切。
“看来整个长乐坊,也只有李元浪是林黛黛乐意正眼瞧的。”栖云叹口气,望着远处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李元浪,林黛黛在旁边帮他剥着葡萄,心里真有些嫉妒与愤懑不平,嘴里也忍不住轻声骂道:“这对狗男女,趁着云娘不在就偷情。”
日子一晃而过,秋去冬来。
立冬那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开始铺满整个长安城。
栖云在厨房煮上开水,准备晚餐的糕点。
李元浪忽然从背后闪进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擀面杖,笑嘻嘻的问道:“云娘是从哪儿把你买过来的?”
栖云楞了一下,立马白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李元浪撇撇嘴,满脸不在乎地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云娘肯定是花了大价钱,可她竟然舍得下狠手往你脸上划这么一下,这可不是她一贯的作风。”一边说着,右手也跟着要往栖云的脸上摸过来。
栖云一把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定了定神,才气呼呼说道:“我是因为家里闹饥荒,才跟云娘走的,我不是被买来的。”
看李元浪楞在那里,栖云眼睛一咕噜,接着说道:“”而且我这幅模样,哪里值得云娘像林黛黛那样培养,这些粗活儿我做惯了。”
听到林黛黛的名字,李元浪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的表情,他看了看栖云,又低头思考了会儿,最后丢下一句:“我觉得你这样挺好”,便转身离去。
栖云长呼一口气,忍不住拍拍胸脯感叹:”此人心思如此缜密,怨不得云娘那么不待见他,还是少招惹为好。”
栖云捧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给林黛黛端上特意为她做的梅花糕。
盘子还未放稳,李元浪一个纵身翻了进来,抢了一块儿便放在嘴里,还津津有味儿的冲林黛黛夸赞道:“真羡慕你这众星捧月的日子,连吃的都比别人精致。”
林黛黛也一脸妩媚的嗔怒道:“我这众星捧月的日子,偏偏碰到你这扫把星,什么事情你都得抢个先。”
“这还不是姐姐们心疼我这天天跑腿儿的,不然我哪有福气尝上一口,云娘可是一碗白饭就把我们打发了。”
“那你还不赶紧巴结巴结这小丫头,云娘可是相当待见她啊!”
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自己身上扯,栖云慌忙收拾好杯盘就准备离去。李元浪却一把拦住了她的去路,“以后还希望妹妹能赏一口饭吃,切莫让云娘知道了。”
栖云一脸惶恐,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倒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定了定神回道:“以后还得承蒙林姐姐和李管家多照应,想吃什么只管交待栖云便是了。”
李元浪哈哈一笑,朝栖云做出一个大恩言谢的礼节:“那我以后就只管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