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筋绳紧紧将杨纪堂的双手绑在身后,他被两个士兵狠狠压着,没多远,塞进了马车。卢广恩驾马跟在后面。
杨纪堂试着扭动双手,兵士喝骂道:“老实点,别找不痛快。”杨纪堂刚要运足内力挣开绳索,旋即想到,我要看看这些人打什么算盘,便先忍他一次。没再言语。
不久,杨纪堂被拉出马车,早有一将一兵等在下面,那将军叫做夏淼,胡荫泽的副将,士兵则是夏淼的亲兵。
杨纪堂被拉下马车后,亲兵一手按住杨纪堂的头,另一只手狠狠塞进他嘴巴一大块棉布,卢广恩、夏淼和亲兵三人把他拉进不远处的巴山酒楼。马车原路返回。
时辰还早,酒楼里没有客人,店老板见官兵进来,匆忙走过去,谄媚道:“卢将军来啦,二楼屋子留着呢。”
卢广恩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三人押着杨纪堂上了二楼,进得角落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布置简单,房中间一个四方桌,桌子旁边四张板凳,窗户却很大,坐在凳子上,从窗外向下看,整个街道一览无余。
那士兵还在狠狠按着杨纪堂,卢广恩笑道:“都别那么紧张啦,歇会儿,一早忙到现在,都累了。”
夏淼坐下,自己斟茶。亲兵试探着拍马屁:“卢将军和夏将军一心为公,兄弟们佩服着呢。”
卢广恩笑道:”咱们不辛苦,要说辛苦,那也是易稼轩将军辛苦,昨天浴血奋战,真是不容易,“他指着靠窗的一个凳子,向杨纪堂道,“杨兄弟你也坐会儿。”
杨纪堂听他夸赞易稼轩,立刻感觉亲近许多。
那士兵把杨纪堂按在卢广恩手指的板凳上,卢广恩指着亲兵,责怪道:“杨兄弟是易将军的好兄弟,这里没外人,你这么蛮横做什么。”
亲兵急忙道歉:”属下不知,属下知错。“卢广恩摆摆手,让他退下。
杨纪堂暗自盘算,这两个将军脚步轻浮,身子羸弱,没什么武艺,那亲兵更白搭,即便我被绑了双手,也能废了他们。何况他们是大哥的好朋友,肯定不会害我,不由得心情放松了许多。向外看去,商铺已经出摊,行人渐渐多了,倒也不觉无聊。
对于杨纪堂这种武功强悍的官场门外汉、江湖小青年,直接硬拼胜算不大,用这种坑蒙拐骗的招数确实奏效。胡荫泽、卢广恩之辈,别的本事不大,背后插软刀子从来不手软。
卢广恩将一碗清茶放在杨纪堂身前的方桌上,又把他口中的棉布拿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兄弟,别那么拘束啦,喝口茶。”
杨纪堂双手绑在身后,他有意示威,右腿向桌角轻轻一碰,茶水从杯中跃起,拉成一条长线,落进自己嘴里。
这番手法一露,三人皆惊,卢广恩生咽两口吐沫,道:“兄弟好功夫。”
杨纪堂问道:“你们为什么把我压起来?”
卢广恩道:“兄弟言重了,就是例行问话,线报说易将军勾结匪类,必须对其进行监察,这是哥哥我的分内事,不能不理,不过呢,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易将军有些微不足道的小瑕疵,咱们掩盖过去也就罢了。”语气明显带着谄媚。
杨纪堂气愤不已,道:“易大哥一心忠君为民,怎么可能图谋不轨!”
卢恩光“语重心长”,“兄弟此言差矣,即便是人诬陷,咱们也得拿出确凿证据,你如果不配合,易将军冤屈肯定没办法洗清。”
亲兵插言道:“卢将军和易将军份数同袍,你听他安排,这事儿错不了。”
卢恩光点头,“易将军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们是兄弟,至于绑你,也是没办法,待易将军冤屈洗清,为兄摆酒,向你赔礼。”
杨纪堂脸色稍霁,“摆酒赔礼倒是不必,易大哥的事情,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窗外一声吆喝喊得响亮,杨纪堂伸头向外看,一家卖面的摊位支起炉灶,吆喝客人,余光瞥到远处,不由得愣了。
却是严寒和胡荫泽。两人有说有笑,步子也慢,胡荫泽将自己的披风拿下来,轻轻披在严寒的身上,像极了默契的情侣。
“咱们该走了,小兄弟,”卢恩光顺着杨纪堂的目光向外看,“咦?胡将军在做什么?旁边的女子……莫不是方才易将军府中的女子?”
杨纪堂的心一点一点下沉。
“好一副郎才女貌的诗情画意,”卢恩光赞叹,“胡将军战功卓著,家世显赫,能得他的青睐,多少女子求之不得,这位姑娘和胡将军琴瑟相和,可喜可贺啊。”
一瞬之间,杨纪堂似乎坠入无尽深渊,坚定道:“不会的,不会的!”
说着话,杨纪堂要越窗而出,卢恩光紧忙拉住,“兄弟,你要做什么?”
杨纪堂挣开卢恩光的手臂,“寒寒不是那种人,我要去问个清楚。”
夏淼急呼:“你不管易稼轩的死活了吗?”
杨纪堂一只脚已经踏出窗户,却硬生生停了下来,夏淼的话在他心中劈了一道闪电,他没有了半分主意。
卢恩光趁机把正在犹豫的杨纪堂拉下窗户,“小兄弟,我看出来了,你对那姑娘素有情义,是也不是?”
杨纪堂点点头。
卢恩光指着身旁的夏淼,说道:“这位将军名叫夏淼,在咱们凤翔素有威望,这样吧,你安心替易将军作证,夏将军,你去问问胡荫泽,怎么能抢兄弟的女人,太没义气了。”
夏淼道:“这个事情我得亲自去问问,我猜一定有内情,胡将军不是没义气的人。”
杨纪堂感激道:“夏将军,有劳你了。”夏淼亦抱拳回礼,“小事一桩,兄弟不必在意。”
卢恩光拍着夏淼的肩膀,说道:“夏将军,宜早不宜迟,你这就出去打探吧,问明那个姑娘,也省得纪堂兄弟魂不守舍,我看纪堂兄弟,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哈哈。”
夏淼口中说着:“嗯,好!”却迟迟不走。
卢广恩严厉道:“夏将军你怎么还不去,看不出咱兄弟着急吗?”
夏淼犹豫着说道:“咱们怎么和人家如何开口?那位姑娘我也不认得,贸贸然开口,岂不是太唐突了?”
卢广恩沉思了片刻,觉得甚是有理,扭头问杨纪堂,“兄弟,夏将军所说,不无道理啊,你看这事怎么办?”
杨纪堂八爪挠心,已然没了主意,“卢将军,你有什么好主意,我听你的就好。”
夏淼道:“若是能留下来一个字据,我也好拿给姑娘看,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卢广恩瞅了一眼杨纪堂,犹豫道:“这个…确实是个办法,唉,咱就这么办吧,再拖可就没时间了,马上到府衙问案的时辰啦。”
杨纪堂着急答应道:“我写,我写,你说我需要写什么,写完再走,好吗?”
卢广恩责怪道:“你就写上那姑娘的名讳,质问她怎么能如此不忠!”
还没弄明白具体情况,杨纪堂犹豫不决,卢广恩催促道:“你犹豫到什么时候,咱们该走了。”
杨纪堂连忙铺平宣纸,草草写道:“寒寒,你何至于此……”
话刚写了两句,卢广恩已然将纸笔在杨纪堂身下抽了出来,说道:“可以了可以了,夏淼将军会向那姑娘说明情况的,咱们赶时间。”将杨纪堂写好的信笺递给夏淼。
夏淼道,“卢将军放心,属下定然不辱使命。”急匆匆走出。
夏淼走后。
杨纪堂的手臂又被绑上,嘴里塞了布条,头上罩着黑色布套,拉下楼梯。
押进马车之后,听到后面四五人紧紧跟上,杨纪堂不由得惴惴不安,突然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卢广恩耳语道:“兄弟,咱们去监军府衙,这地方对外保密,就委屈你了。”
这马车颠簸了好久,卢广恩又命人将杨纪堂架出。卢广恩一直低声安慰:“兄弟别急,咱们马上就到。”
杨纪堂满是疑惑,考虑到是为易稼轩平反,没有抵抗。
听到铁门打开的‘咯吱吱’声,身后的兵士猛力推杨纪堂,杨纪堂陡然下坠,噗通一声,落入一个水池,呛了满嘴腥咸的污水,他试着站起,污水没到胸口。
卢广恩大笑:“小子,你在这呆着吧,本将军回头再审你,哈哈哈。”无比的自得。
刚才还兄弟相称,这会儿便成了‘小子’。杨纪堂察觉到,妈的,被卢广恩利用了。
只是手被绑住,脚下是深至膝盖的淤泥,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头脸被黑布罩住,辨不清方向,杨纪堂双脚踏实,刚想运足轻功向上跃起,又听见地牢上方密密丛丛的脚步声。
卢广恩喊道:“犯人顽固,不交代所犯罪行,给我砸!”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土石纷纷落下,杨纪堂脑袋上连连砸中,鲜血横流。幸而杨纪堂使出尚未大成的“实意法腾蛇”,将头藏于怀中,背部朝外,扎在水里,整个人漂在水面,漫天石雨尽皆砸在他的玄素衫上,然后滑开。
好久,估摸着杨纪堂应该已经死了,卢广恩笑道:“可以了,让他好自为之吧。”
待人走了干净,杨纪堂不由感叹,幸亏‘七符本经’夺天地造化,才没被奸邪小人害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