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安营扎寨之后,节度使大人回到城中行营,卫队迅速将原驻扎兵马肃清,风雨如晦的凤翔府渐渐安静。
胡荫泽回到府邸,立即招来副将夏淼,不待卸甲,着急问道:“你可查清那姑娘是什么来历?”
夏淼半躬着身子,答道:“那姑娘叫严寒,是易稼轩的朋友,功夫不错,今天还上战场杀了许多吐蕃兵,只是,只是……”
胡荫泽不耐烦道:“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好的拳脚,你说话忒夸张,只是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只是她和杨纪堂关系匪浅,这杨纪堂也是易稼轩的朋友,两人一起来咱们凤翔的。”
胡荫泽冷哼一声,“今儿晚上多带几个人,把那野男人干掉,严寒是么……我志在必得。”
“将,将军,那杨纪堂在上万大军中杀进杀出,无人能挡,就咱们手下这些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无能!”啪一声,胡荫泽把茶杯摔个粉碎,“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夏淼后退两步,“属下有一计,不过有三分风险。”
“有屁快放。”
“那节度使行营有个地牢,通向城外……将军可把兵符给属下,属下替将军打点此事。”
胡荫泽甩甩手,眉头皱成一团,盘算着,把节度使当棋子,风险有些大,可是佳人实在太难得,妈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拼一把,豁出去了,道:“你去把卢将军喊来,依计行事。”
色字头上一把刀,此言得之。
……
天色刚亮,砰砰砰,三声重重的门响,周老六打开门,只见两排府兵,足足数十人,队列齐整,周老六问道:“你们找谁?”
胡荫泽从后面大步走前,喝道:“执行军令,休要多言。”
周老六伸手想挡,胡荫泽一把推开,“易稼轩在哪,带我去见他。”
“将军受伤,在卧房休息,”胡荫泽直接走去,亲兵陈同辉将门踹开。
易稼轩上身绑着纱布,斑斑血迹从中渗出,胡荫泽冷声道:“易稼轩,还不穿好衣服,随我去见节度使大人!”
昨日一战,易稼轩浑身几十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一直硬挺着,待所有人都休息,才命周老六唤来大夫简单治疗。从紧张的大战中抽离,又挨了一夜之后,更觉痛苦难忍,刚刚睡着不久。
在各自屋中收拾内务的杨纪堂、严寒听到声响,快步走来,挤进屋子。
杨纪堂问道:“你们做什么!”
陈同辉答道:“带罪人易稼轩。”
杨纪堂问道:“我大哥犯了什么罪?”
胡荫泽道:“哼,犯了什么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易稼轩一点一点挪下床,慢慢站起,说道:“兄弟,我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既然节度使大人召见,为兄理应前去,老周,为我披甲。”
周老六弓着身子,在一旁拿起兵甲,小心翼翼替易稼轩穿上。易稼轩牙关紧咬,脸上极为僵硬,嘴唇一丝丝震颤。
杨纪堂帮着易稼轩披上铠甲,道:“大哥,我陪你一起去。”
“军中纪律甚严,哪能随意陪同,你在家等我便好,”易稼轩正准备走,瞥见胡荫泽,转身向杨纪堂道:“二弟,你本非军籍,若是有人为难,大可速速离去,为兄不怕有人陷害,你放心就是。”
易稼轩猜测:节度使王允素有贤名,昨日我军一场大胜,他却定我罪人,此中必然有诈,须事先预警于他。
在狡诈的战场、官场混了十几年,易稼轩眼光极为精准。
胡荫泽左右示意,府兵将易稼轩架起,直直向外走。
胡荫泽走在最后,向严寒摆出一副无奈、痛苦的表情。
待众人走远,杨纪堂叹道:“大哥刚刚立下战功,却被判个罪行,世道官场,好不黑暗!”
严寒相信,胡荫泽最后的表情绝不是随意而为,她隐约抓住一丝端倪。
这时,又数百官兵从另一方向走来,团团围住易稼轩的将军府。
领头的将军下马说道:“我是凤翔府监军卢广恩,奉命查查易稼轩勾结匪类、意图不轨之要案,请两位随我走一趟。”
严寒真气陡然聚集,眼中射出警觉的光芒,杨纪堂轻轻压住她的手,说道:“你在家等着,我陪他们去。”
卢广恩一副为难的样子,“易将军和我们份属同僚,既然你提出要求,我们也就勉强答应吧,”向左右示意,已有府兵过来,拿牛筋绳将杨纪堂绑了,又道:“希望胡将军能看在同僚的份上,放过尔等。”
城中节度使行营两里之外。
众兵丁将易稼轩放下,胡荫泽笑道:“易将军,我们就护送到这儿,前面就是节度使的行营,你前去觐见吧。”
易稼轩眉头轻蹙,既然节度使召见,只需一个传信便可,为何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若要逮捕他,为什么又在这放下他,左右思考不明白。既然想不通,索性不去管他,径直走到行营前,早有卫队长阻道:“你是何人?”
易稼轩道:“游击将军易稼轩奉命来见节度使大人。”
卫队长稽首:“原来是易将军,我是节度使卫队长赵勇,请随我来。”
节度使行营岗哨林立,卫队皆是黑色披风,一袭墨红铠甲,脚蹬冲云靴,头顶银鹤羽,胸前绣着黄色大蟒,精神抖擞,眼神中透着内敛精光,都是内力精深的高手。
待易稼轩进了正堂,卫队长便退下了。
人未到,声先闻,“易将军请坐请坐,王某招待不周,来人上茶,”王允很是高兴,步履轻快。
纵王允态度热情,易稼轩不敢怠慢,稽首道:“见过王大人。”
王允态度温和,笑道:“易将军快请平身。”
亲卫奉茶之后,易稼轩在下首坐了,只是身子贴到椅背,伤口处火辣辣的疼。
王允观察入微,问道:“易将军受伤了?”
易稼轩蹙着眉头,轻轻点头。停了一会儿,让易稼轩缓过劲,王允说道:“易将军战力惊人,本官早有耳闻,伤势如此,想必经历了一场大战。”
易稼轩慢慢挪动一下身子,说道:“稼轩昨日形貌不佳,未能拜见大人,望乞赎罪。”
王允爽朗笑道:“易将军太过客气了,咱们勠力同心,为朝廷效力,至于虚礼,无需计较太多。”
节度使态度和蔼,令人如沐春风,更增加了易稼轩的困惑,不禁问道:“王大人,不知稼轩所犯何罪,还请示下。”
王允疑惑道:“我何曾说过你有罪?”
易稼轩道:“今天一早,胡荫泽将军率其府兵将稼轩压至大人行营,说稼轩犯了重罪,稼轩实在疑惑之至。”
王允先是一愣,而后苦笑道:“我只是请易将军聊聊本地风土,没有其他意思。”
易稼轩稍微放松,舒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王允问了些关于本地军政的情况,易稼轩摸不清王允性子,只是将表面的事情说了三分。
谈了一会儿,易稼轩面露疲态,不时拿手捂住胸口,王允问道:“易将军伤势很重,我府中有良医,可为易将军诊治。”
易稼轩道:“不甚要紧,只是小伤,几天就恢复了。”
王允拂过颌下长须,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留你了,回去好生休养。”
易稼轩拜别要走,王允道:“易将军莫慌,我安排卫队护你回府。”
易稼轩推阻道:“大人使不得,下官自行回府便可。”
王允笑道,“这是军令,易将军不可违背,”又召唤道:“赵勇何在?”
卫队长大步而入,躬身道:“大人!”
“率卫队护送易将军回府,。”
“是!”
直到易稼轩离去许久,王允依然在正厅踱步,自顾自叹息道:“易稼轩不卑不亢,端正持中,倒是可用之人,胡荫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招人令道:“派人盯住胡荫泽,如有异动,立即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