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是四月份,草长莺飞的季节,无垠的青青草原,有些红的、白的各式各样的花朵夹杂其间,偶尔兔羊獐鹿各种动物站立片刻,扭头望望,然后各自跑开。
杨纪堂盘膝端坐草原之中,双手划出半圆,周身闪动赤红色的光芒,似乎在向周围吹过徐徐微风,身旁的草叶向四周摆动。
陡然间,杨纪堂阔步而起,休迅飞凫,飘忽若神,如轻灵飞燕一般上下穿纵,高低自如。离得近些,仔细凝视,才可发现杨纪堂落地之时,草叶只轻轻一落,杨纪堂又翩然而起。
在草原上来回飞奔五六十里,杨纪堂才停下,满脸的自得,真想大声呼喊出来:“逍遥游的第二篇,鲲鹏诀!我终于学会啦!”
日头已经挂在头顶,杨纪堂美滋滋往回走,已经开始盘算中午吃什么。两个多月以来,三个人每天的饭食都是杨纪堂操持。或许是严寒和骆野对口味没有太多讲究,也或许是杨纪堂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每次他做的食物,骆野和严寒一定吃的干干净净,尤其是严寒,对杨纪堂的手艺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九宫格一般罗列的一个个青砖白瓦房屋,最中间是一片清白石子铺成的石毯,上面置放着一套翠绿的玉石桌椅,左近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已经枝繁叶茂,搭在玉石桌椅的上方,亭亭如盖。
严寒又在那缝制衣服,两个多月了,她的心思全部聚集在了这一块块狻猊兽皮上。缝制一件长衫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只是狻猊兽皮太过坚韧,若非骆野在兽皮上倾注了大量心血,莫说两个月,即便两年、二十年也制不成一件成衣。
“纪堂,你快过来,”严寒远远看到杨纪堂走来,兴奋的招呼他。
骆野在左近一间屋子里,坐着窗边的石桌上看书,听见严寒的喊声,他放下书本,向窗外严寒坐着的地方看去,说道:“你终于做好了啊。”
“嗯,长袍做好了,”严寒拿着左右比划,“虽然还有点不是特别满意的地方,但是,可以接受啦。”
杨纪堂快步走来,远远问道:“洛前辈呢?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他。”
“你先看看这件长衫,我做好了,”严寒迫不及待。
杨纪堂接过长衫,这件衣服玄色的料子密密缝制,绣着金黄的回字纹,摸起来轻柔顺滑,极为舒服,远远看去在阳光的反射下透着亮光。两个月了,他每天只穿一身中衣,确实不太雅观,此时看到这般好看的衣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骆野走出屋,“纪堂,你拿寒寒的剑去划这件衣服,看能不能割破。”
“我才不呢,寒寒好不容易做的,这么好看,”杨纪堂左看右看,各处透着高兴。
“放心吧,”严寒带着神秘的笑容,抽出腰间短剑,交给杨纪堂。
杨纪堂结果短剑,在长袍的衣摆底端轻轻一抹,竟然没有半分痕迹,惊讶的“咦”了一声,再加大三分力气,依然如故,杨纪堂惊叹道:“好坚韧!”
骆野道:“当然,这狻猊可以说是人间至宝,尤其是兽皮,别说缝制衣服,单单剪裁,便经十天的宝剑淬火烧热、十天的兽皮划清纹理,又十天的内气牵引裁剪,一块墙面大小的兽皮,最终能派上用场的,十中无一,只做了一个长衫而已。”
“来,咱们试试,”严寒帮着杨纪堂把衣服穿在身上,一分不长、一分不短、一分不胖、一分不瘦,正合身子。
杨纪堂随意扭动两下,衣服很有弹性,丝毫不觉束缚。骆野道:“这件衣服不怕真火、不入寒水、不畏刀剑、可紧可松,可谓世间奇物,当有一响亮的名字,纪堂,你给他赋个名号吧。”
杨纪堂考虑了片刻,说道:“这件长衫是狻猊尾巴的皮做成,通体玄黑素雅,我想,就叫狻猊玄素衫吧。”
严寒沉吟了几句,“玄素衫,玄素衫,”拍手道:“我觉得很好啊,多淡雅,却比什么龙袍蟒袍什么的好听多了,就叫玄素衫!”
杨纪堂却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生落魄,破破烂烂的衣裳穿了不少,这么好的长衫穿在我身上,真是白瞎了,哈哈。”
骆野有些感叹刚想说出,又刻意压制起来,只夸赞道:“纪堂兄弟,你太谦虚了,纵然失去的再多,能得到寒寒倾心,也是世间最风华绝代、武艺高强的人也求之不得的。”
杨纪堂看着严寒,眼中升起无限柔情:“其实我也常常感谢,若非所有经历的苦难和阴谋,我怎么会认识寒寒,我倒觉得老天待我不薄。”
严寒笑道:“看来这件衣服面子不小,竟让你说出这般没羞没臊的话。”
骆野眼中泛过一丝不屑:“恩就是恩,怨就是怨,两者之间有关系么?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你何必假惺惺的扯在一起?就像我吃过很多饭,最终不也没变强么,看过很多书,最终不是也没得到某个人?”随之嗤笑了两声。
这两个多月,杨纪堂白天在草原修行武艺,晚上被骆野拉着一起学习奇门八卦、兵法纵横。每日骆野拿起各个房屋藏书,真如饿了十几天的人看到满桌子山珍海味,扑在上面,不眠不休,杨纪堂偶尔随意翻看,不懂之处问及骆野,骆野旁征博引、深入浅出,解释的栩栩如生,让杨纪堂也对这些晦涩的书本生出不少兴趣。杨纪堂不得不赞叹,骆野慧根独具,他所学之杂、所长之精,简直匪夷所思,若一门心思放在武学上,恐怕会有通天彻地之能,只是,那样的骆野,或许便不是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青龙神使了。
严寒从不知“看人脸色”为何物,白眼道:“有的人啊,总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其实是‘有好不依好’,整天挂念着当年的那点破事儿,殊不知身边人等了他十几年,人老珠黄了,他还是不给人家一个痛快话。”
杨纪堂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打断严寒的话,说道“洛前辈,我差点给忘了,你的内功未必不能恢复,我可能是找到办法了。”
骆野压抑不住的激动,“我,我的内功还能,还能恢复?”骆野说话已经有些吞吞吐吐。有些事情,伤心太多反而不敢再提,对于武功全失这件事,他刻意刻意不去想,刻意刻意去看很多杂书,只是暗自里伤心流泪却不知几何。
“这些天我勤练的《本经阴符七术》,真是门修行内功的奇术,其中第二重境界,叫做‘养志法灵龟’,是经脉损伤修补之法,习练之后觉得神清气爽,许多暗疾得以消除,也助我学会了‘逍遥游’第二篇,你可以试一下,肯定对你恢复内力有好处。”
“好,好,好!”骆野连连答应,“你给我说说。”
“嗯,洛前辈,你得先盘膝坐好。”
骆野席地而坐,双目看向杨纪堂,满是期待。杨纪堂道:“咱们还是回屋……”
严寒插话,“别说没用的了,在哪都一样,你快教给他吧。”
杨纪堂点点头,徐徐说道:“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
骆野双手握膝,神色肃穆,呼吸渐渐粗重,杨纪堂和严寒不约而同,眼睛看着骆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足足一个时辰,骆野“吭吭”咳嗽好几声,好像心肺都要咳出来,然后嘴里一口黑血呜咽而出。
严寒急忙扶住骆野,杨纪堂提袖子给他擦干嘴巴,骆野上气不接下气,连续喘了几口,断断续续说道:“好!舒服,畅快。”然后又猛咳几声,好像已经没办法呼吸似的,却抑不住嘴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