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了好久好久,骆野才喘着粗气,咽了两口吐沫,润了润嗓子,说道:“心口里舒服了好多,”提起裤脚,腿上‘阴陵泉’、‘足三里’、‘丰隆穴’、‘承山穴’都已经成了黑紫色。
严寒问道:“怎么都是紫了?是不是练功过度?”
骆野道:“不是,这三处都是排毒的穴位,人身上有七大排毒穴位,我猜大椎、极泉几处大穴也应该都是这般,毒气外溢,自然成了深紫色。”
杨纪堂忐忑问道:“感觉如何?”
骆野道:“浑身轻松了许多,腿脚都有了些劲力,这个办法定然有用,假以时日,肯定能恢复一两层功力,纪堂兄弟,我可算承了你的大恩。”
“洛前辈,你太客气了,咱们相依为命,哪分彼此。”
骆野心情慢慢平复,转头向杨纪堂连连点头,这才发现杨纪堂眼神似有柔波转动,气息平顺缓慢,虽动似静,不禁问道:“纪堂兄弟,你内力又有精进?”
杨纪堂笑道:“全赖七术本经,我已经练成了第一重,我的剑法、轻功都有不小的进益,只是第二重‘养志法灵龟’却一直难以大成,洛前辈,不如我把这本内功心法教给你吧,咱们相互参照,进益更大。”
骆野当然知道杨纪堂的好意,微微一笑,却摇头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贪心太多最终什么也得不到,能有‘养志法灵龟’让我恢复些功力,就已经很满足了,呵呵。”
严寒笑道:“洛大哥,你是不是准备出家做和尚了?开始满嘴佛门禅意了,哈哈。”
骆野坐着歇了一会儿,右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杨纪堂要扶,骆野左手向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帮忙,尝试着站起来,感觉脚下生根,不再有漂浮之感,说道:“我想回屋歇息一会儿,再试试‘养志法灵龟’的妙用,眼看着都天西了,你们赶紧去找点东西吃吧。”
严寒拉着杨纪堂的手,说道:“嗯,好吧,洛大哥你先去歇歇,纪堂,咱们走。”
骆野慢慢转过身,只是别人都没看到,他的眼角滴出一丝泪痕,抬头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苍山轮廓,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你还好么?我有些想你了,以后你不在我心里住着,我还能找到你么……”曾因往昔黯然销魂,曾因七夕而心于独往,骆野记得,十八年前的今天,白康康披着大红大红的盖头,嫁到了孟府。
杨纪堂拉着严寒,转身向草原跑去,“今天我带你吃从未吃过的滋味,那叫嘎嘣脆。”
严寒道:“嘎嘣脆?是吃石头子儿么?我听说小鸡喜欢吃这个,哈哈,养鸡的堂主原来也喜欢吃。”喜悦的笑声远远传开。
杨纪堂解释道:“不是不是,是蚂蚱,我小时候经常抓蚂蚱烤着吃,可好吃了。”
忽听得簌簌几声鸣叫,一只颀长的蚂蚱从草丛跳了出来。杨纪堂大喜,心想真是流年大吉,想要什么来什么,这送上门的小蚂蚱,当真再好不过。待蚂蚱落地,杨纪堂悄悄走近,慢慢蹲下,双手紧挨快速罩下,又拿右手捂着,左手将蚂蚱揪出来,捏着蚂蚱的大腿。那蚂蚱唰唰扇着翅膀,左右摇摆,想要脱开,杨纪堂捏的也紧,蚂蚱似是十分沮丧,终究停下了挣扎。杨纪堂站起扭过身子,显摆道:“你看,多大的一只蚂蚱,我厉害吧,哈哈。”
原野蚂蚱甚多,跟着又飞过一簇,散落在不远的草叶上。杨纪堂在地上扯了根狗尾巴草,将蚂蚱穿起来,夹在腰间,又半蹲着慢慢靠近,压低身子,重心前伸,草叶一丝微弱的摆动,蚂蚱振翅要飞。忽的腰旁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拿着一直细壮的草叶,左右甩动,便串起了七八只蚂蚱,杨纪堂喜道:“妙极!好聪明的办法。”
挥舞百斤大刀,如若无物,举重若轻,是极高的本事,但以神韵走工尺,玩小兽若大虫,举轻若重,及至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又是更高更高的功夫。杨纪堂虽然没有这般剑术,身法却是绝顶,撒开步子跑开,比蚂蚱飞得更快,两只手一开一合,捕住一只蚂蚱,然后迅速拿草叶串起来,又跑向另外一只。
严寒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看着杨纪堂来来往往奔跑不止,笑靥如花。直到他气喘吁吁,手里拿着一把串着蚂蚱的狗尾巴草,说道:“看吧,我捉了这么多,”严寒站起,拿着袖子擦干他脸上的汗水,笑道:“古有美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今有杨大侠逍遥遨游,活捉蚂蚱,要是被传你功法的凌风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杨纪堂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凌波微步美则美了,但是她袜子生满尘土,却未必高兴,杨大侠赠美人以蚂蚱,美人是脸上美心里更美,逍遥游可是大大的派上了用场啊,哈哈。”
严寒道:“就你会贫嘴。”
杨纪堂笑道:“你去找枯枝来生火吧,我来收拾蚂蚱。”严寒依言去拾枯枝,杨纪堂捡了一段细圆木,把一个个蚂蚱用草叶绑着系在上面,像一尾绿莹莹的流苏。
把枯枝捡来,严寒笑道:“杨大侠绑蚂蚱的水平也是旷古烁金,尤胜武艺,”杨纪堂手中提着一串蚂蚱,连连摇晃,“我的武功不值一哂,至于杀蚂蚱烤来吃嘛,却是独步天下啊。”
严寒笑道:“武功也不错的,就像当年在剑门,某位大侠在书架上来回奔袭,虽然摔下来好多次,身法确实很好啊。”想当年第一次见面,杨纪堂被严寒追得在剑门来回逃窜,严寒满满的得意神色。
杨纪堂道:“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被老婆追着满街跑,没啥丢人的。”
严寒脸上一红,“呸”的一声,心中却十分喜欢,说道:“净胡说八道。”
杨纪堂捏捏她通红的面颊,笑着把圆木架在火上。严寒呆呆坐着,无聊问道:“当年你的内力也不错,可我听说清澜门是徒有虚名的门派,这是怎地回事?”
杨纪堂道:“我的内力是王忠玄伯伯教的。”
严寒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王忠玄一身修为着实不弱,听说比之洛大哥也不遑多让。”
杨纪堂道:“是啊,我虽然没见识过洛前辈的功力,但是王伯伯、我大哥易稼轩都是很厉害的,只有我太笨了,老是给他们添麻烦。”
严寒道:“易青兕,我见识过一次,确实深不可测,能战胜他的恐怕只有七大绝顶高手了吧。”
杨纪堂陷入沉思之中,默念道:“山海逸冷曲悲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安爷爷的功力……”。忽然闻到一阵焦臭,严寒一声“啊哟”,却原来杨纪堂手中几串蚂蚱烧成了焦灰,嗔道:“想什么呢。”
杨纪堂道:“哎呀,焦了,这个……这个也不错的。”取下几只烤焦的蚂蚱,放入口中一阵咀嚼,连声赞叹,“真是好吃好吃,烧焦的蚂蚱苦中带甜,苦尽甘来,最好吃不过,”满嘴黑乎乎,严寒给他逗得咯咯直笑,也吃了起来。杨纪堂抢着将最焦的那些自己吃了,把并熟嫩适中的都留了给她。
饱餐一顿,温煦的阳光暖融融照在身上,又有些小动物在远方慢慢走动,杨纪堂感觉好似脱离尘世,满满的清新温和,又似在人间的街道上,雀鸟争鸣中有些嘈杂的声音。杨纪堂拉住严寒的手,不知不觉间都合上眼睛,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