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瞥见杨纪堂的肩膀后面似有两条蛇头晃着,拉过他的胳膊,朝他背后看,见长衫后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青色的小蛇,不禁大惊,“蛇,全是蛇!”
严寒匆忙拍打,落下二三十只青蛇,青蛇落地之后却也不攻击几人,争前恐后跑出洞口。
杨纪堂扭头回看,背后仍有几条青蛇还在吐着信子,脸上白了一片,才感到整个后背已经麻木了。
骆野喊道:“脱衣服!”
严寒“哦哦”答应两声,有力撕下杨纪堂的长衫,长衫扣子啪啪啪全部挣断,急忙扔出山洞。
杨纪堂白色的中衣背后铺满了毒蛇咬过的血色痕迹。他的头脑愈发不听使唤,尝试着调理呼吸,缓过劲来,却还是控制不住,脑中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嘴边泛出一片白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严寒似乎是吼着,“洛大哥,他中毒了,你快想想办法,怎么救他。”
骆野摇头不语。
严寒抓着骆野的胳膊,狠狠摇晃:“我刚才也中毒了,是你救好的,你一定也可以救他的。”
“不,刚才是纪堂兄弟救的你,纪堂兄弟的血有解百毒的功效,他让你吃了他的血肉,你才能活命。”
“既如此,他一定能活过来是么?”严寒欣喜不已。
“唉,他中毒太深,我不敢妄言。”
严寒呆呆坐在旁边,眼泪滴滴成串,看着山洞之外枯黄的树桠和连绵的远山,顿感形影相单,无所依从。
骆野心知:杨纪堂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这蛇毒虽深,也是奈何不了他的。不过,不知是被万马帮折腾傻了,还是感激杨纪堂救命之恩,大名鼎鼎的青龙神使,见两个年轻人互有情愫,竟然起了做媒婆想法。
“寒寒啊,我看纪堂兄弟对你有爱慕之情,按理说,这种事情不能藏着掖着,男人嘛,就要大胆追求,但这小子是个憋死猫,喜欢二字,就算在心里憋烂了也不会说,如果你也喜欢他,就告诉他吧,不过……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哟。”
骆野表示,他喜欢你,严寒满是羞涩,脸色通红。之后再说,他不会说心里话,严寒又有些委屈。最后一句,他可能再也醒不来了,严寒面色转向蜡白。
这一羞涩一委屈一伤心,小女子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我喜欢他么?应该是喜欢的吧,可是他都要死了,我喜欢的人要死了。”严寒静默许久,转头看着洞口外面,一片枯萎。
……
严寒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尽可能让杨纪堂舒服一些。
“头,头疼,”昏迷中的杨纪堂,蹙着眉头,挤出一句。
只是轻声的三个字,半睡半醒中的骆野、严寒陡然起了精神。
“杨纪堂,”严寒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旁边倚墙而坐的骆野站起走来。
杨纪堂虚弱的睁开眼睛,脑袋里迷迷瞪瞪,浆糊一样,喘了几口粗气,正好看到严寒盯着自己。严寒眼睛红肿,好似刚哭一场,有气无力的道:“谁欺负你了?哭成了兔子眼睛。”
“都这个样子了还贫嘴,”严寒哭笑不得。
骆野仔细端详杨纪堂的脸色,道:“看起来,没有大碍了,你再不醒来,寒寒可是要担心死了。”
严寒倔强道:“谁担心了,谁稀罕管他。”
虽然杨纪堂浑身乏力,见这两人关心,也是打心眼里感激,偷偷握严寒的左手。
骆野面含深意的看了严寒一眼,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山洞里面看看。”
严寒想抽出左手,拉住骆野,犹豫片刻,却又放回,这座山洞,阳光只撒在外面一层,往里看去,绵延中愈来愈黑,骆野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深处。
严寒犹豫道:“你,你没事吧。”
虽然还有些眩晕,杨纪堂依然说,“没事的。”
“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脾气坏,欺负你。”
“怎么会?”杨纪堂揉揉脑袋,“我们的碧水堂堂主,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不坏,就是有点傻,嘿嘿。”
“你才傻,大笨蛋,”严寒从小居住在东蛮谷,师父非打即骂,异常严苛,师父闭关之后,师兄一直告诉自己,世人心如蛇蝎,道貌岸然。所以,她把心思深深藏起来,只以刚强面对世事。
杨纪堂感觉特别累,闭目养神,严寒不知想些什么,低头沉思。
骆野转回之时,没有想象中的你侬我侬,却是一片安静,两人都未察觉。骆野进退维谷,道:“你们继续休息?我再去探路?”
严寒摇头道:“不必了,洛大哥。”
“咱们要走了么?”杨纪堂悠悠张开双眼,盘坐起来。他睡了这一觉,精神好了很多。
骆野点头,“前面只有一条路,往前走总是不会错的。”
杨纪堂试着慢慢站起,说道:“那咱们走吧。”
严寒在怀里拿出火折子,照亮前面一片,杨纪堂轻轻拉起严寒的手,严寒下意识轻轻往回缩,杨纪堂握得更紧了些,严寒静默了片刻,慢慢放松,也便任由他挽着,三人缓缓往里走。
坡度慢慢向下,走了好久好久,听到仿佛水声。
幽暗之中,山洞开阔起来,隐约看到前面是一汪很大很大的水面,看不出这方水面的大小,但听哗哗水声,应该很深。
严寒左右走几步,用火折子把周围全都照了一遍,四周都是水面,看来这里便是山洞的尽头。
“洛前辈,你听水的声音,一点都不沉闷,说这个水是活水。”
“嗯,可是咱们怎么出去呢?”严寒拉着杨纪堂的手,往前探头朝水里看。
“咱们游过去呗,”杨纪堂蹲下摸了摸水温,很暖和。
严寒有些羞愧,“还有别的办法吗?我水性很差。”
杨纪堂嬉笑道:“你是碧水堂堂主呀,竟然不会水,哈哈。”
“你叫杨纪堂(养鸡堂),怎么不去养鸡?”严寒针锋相对,骆野不禁哈哈大笑。
骆野笑道:“纪堂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神宗的五行门各有含义,‘碧水’是指他们的功法连绵不绝,有融于万物的奇巧本领。”
“额,水…和我们清澜门的功夫差不多,”杨纪堂呢喃了一句,又苦笑道:“我忘了,清澜门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呵呵。”
“别想这么多啦!游水能多难,我一会儿就学会啦。”严寒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她担心杨纪堂再想起伤心事,所以故意逞强,使其无暇他顾。真是个痴情的傻女孩。
“洛前辈,你和寒寒先在这等会儿,我下去试试。”
“务必慢些,遇到危险速速上岸,”骆野叮嘱道。
“放心吧,我以前在清澜门,经常和师姐去胭脂湖……额,总之我水性挺好的,”杨纪堂放开严寒的手,慢慢走进水里。
水温适宜,他往里迈一步,游了出去。
大不会儿,杨纪堂游到深处,再也没有半分影迹。严寒竟然有些慌。
“杨纪堂,你听得见吗?别走远了,”严寒的喊声飘来。
“放心,没问题的,”杨纪堂话音刚落,只听得“嗙”一声巨响,像大石头落到水里,又听见大船划水一样的声音。伴着巨大的嘶吼声,杨纪堂回头看去,黑暗中两个海碗大小的眼睛发着黄光,吓得汗毛倒竖,急急往回游。
杨纪堂加快速度。水声越来越近,身后一股浓重的腥味,“妈的,拼了。”
杨纪堂停下,一招“火烧八荒”,逼人的红光铺开,直直扫中这头水兽,杨纪堂这才看清,水兽长四五丈,有三座房子摞起来那么高,浑身披满铠甲,在炽炎红光照耀下,生出七彩颜色,头像巨大无比的青蛙,血盆大口张开能囫囵吞下一头牛,呼呼喘着青绿色的口气,腥味熏人脑子,最可怕的是嘴里两颗门牙,有一人多长,闪着锋利的寒光。
火光与巨兽的鳞甲相撞,如同撞到石山铁甲上,悄然而逝,野兽被真气打疼,变得更加暴躁,嘶吼声阵阵,尾巴甩起砸向杨纪堂,杨纪堂听风辨位,向旁边跃起避过,水兽尾巴狠狠砸落,把整个水面掀起一阵巨浪,杨纪堂被巨浪推着漂远了好多。
岸边的骆野、严寒听见水中的战斗和嘶吼声,脸色顿时苍白,严寒把火折子扔给骆野,就要扑到水中,骆野拉住他,“你不会水,别下去。”
严寒推开骆野:“你别管我,”骆野身子骨弱,被推得一个趔趄,严寒跑进了水里,连连呛了几口,整个身子在向下沉,手脚僵硬的扒拉,就像溺水的人总想抓住什么,脸色憋成青紫色。总算武艺高超,身体协调性也好,终于把握准了节奏,扑棱棱向前划动。
水兽摆动着身躯又追向杨纪堂。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声音像千斤巨斧劈在石头上,然后门牙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震耳欲聋却又百爪挠心。杨纪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头也不敢回地向前游,水兽越来越近,杨纪堂的每一个器官每一处毛孔都能感觉到它嘴里呼出的热气,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尽管黑暗中看不清楚,杨纪堂游的方向恰好和严寒游的方向相对,严寒听到水兽的巨大的破水声,她一手拿好软鞭,一手在怀中摸出一把雪魄针。
“吼……”水兽张开嘴就要往前吞,严寒撒出雪魄针,打在水兽身上,“噼噼啪啪”溅起火光,唯有一枚打入水兽嘴里,直刺上颚。纵使巨兽有打不烂、刺不透的铁甲,上颚也是没有任何保护的,它发出惨烈的嚎叫,巨大的身体在水中翻滚。严寒喊道:“杨纪堂,你没事吧?”
杨纪堂听见水兽疼痛嘶吼声中,伴着严寒的喊声,真是又喜又急,“我没事,你快离远点!”
水兽哼哧哼哧的喘息声粗重,却不再翻滚,两只眼睛射出渗人的寒光,尾巴狠狠摆动,啪啪砸着水面,又激起一阵波浪,严寒水性不好,连连喝了好几口水,呛得不住咳嗽。
再这样下去,即使水兽不攻击,严寒也会被淹死。杨纪堂着急万分,脚下划出一个个圈,如果在水下看,杨纪堂的双脚下方分别已经生成一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然后他猛然下蹲,漩涡立时破碎,杨纪堂翩然而起凌空漫步。这已经初窥了逍遥游三境界中“御气”之境,他双掌齐出,猛然千推,使出炽焰掌最后一招,“飞蛾扑火”,火红色真气凝成长剑,直直刺向水兽的右眼。
水兽“嗷”一声发出痛苦的嚎叫,绿色的血水从眼睛里喷出来,巨大的头颅疯狂摆动。杨纪堂把自己最强的本事使出来,已然被抽空了力气,水兽左右摇摆,眼看就要咬住他,将之撕成碎片,以解其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