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暖日初生,阳光穿过山上的树林,携着晨露的微凉,沾在匆匆来往的僧人的衣上。贾蕴仁经过一夜休息,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些轻微的头痛,便拄着一把木杖,出了房间,四处打量着这个寺庙,这个寺庙虽不算大,却五脏具全: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钟鼓楼,宝殿后面又隐隐约约的几处房屋,贾蕴仁猜想着应是方丈室,藏经阁之类的了。徐步向外走去,来往的僧人见了只是互施一礼,竟无一句话,贾蕴仁见着寺里僧人行止有节,来来往往,却是十分的安静,自己便忍了一肚子的疑问,自去寺前解疑去了。
“葫芦寺,好奇怪的名字。”贾蕴仁站在寺前望着斑驳的匾额,心下狐疑道。又望着下山的石阶,再回头看向这座坐落在山腰间的寺庙,心下一动,不禁捻须一笑,此庙依山势而成,前后皆宽,受山势所狭中间变窄了一段,葫芦寺大概由此得名吧,贾蕴仁心下大为得意。又寻这寺庙前后匾额对联欣赏了起来,只是这思索间,思绪由色入空,又由空入色,想起自己功名未就,一事无成,不禁又抑郁了起来,越思越觉烦恼无边,以致竟想剃了这烦恼发,遁入空门中去,可又忽的念起家里的结发妻!
话说这贾蕴仁正愁苦间,猛地发觉一个年纪轻轻的和尚正立在自己旁边,唬了一跳。只听那和尚双手合十说道:“寺内备了些素食,还请施主入内用膳。”贾蕴仁听了连忙道谢,跟了进去。
只见那食堂之内,大约十多个和尚正在吃饭,却是寂静无声,只有碗筷的声响,规矩甚是齐整。这贾先生心中甚是惊奇,越发觉得这寺庙非同一般,暗自想那方丈大师必定得道的高僧了。就这番猜想间,便随那和尚走了进去,却是自己单独一桌,桌上三样素菜,一份白粥,只觉是十分清爽干净。这贾蕴仁亦是两日未曾进食,又加上昨日一天折腾,早是饥饿不堪,学着和尚双手合十道谢之后,便忍不住坐下风卷残云般吃起来,弄得一屋子和尚住食看着他。
贾蕴仁饭毕之后,也是自知吃相不雅,连忙合十道歉。那引他进来的和尚,微微一笑道:“无妨,还请施主随我去后堂,我寺方丈有事相询。”贾蕴仁是赶紧正了下衣冠,趋步相随。
宝殿后转,便见到一老僧,青衣草履,正躬身菜地间除草,一绺白须迎风而动,独有种说不出朗朗清风之姿,皓皓明月之态。却说那老和尚见了二人来了,便停手走出了菜园,邀这贾先生在旁边的石凳处坐下,自我介绍道:老衲法号道真,这是贫僧徒弟慧明,正是慧明前日下山挑水之际,发现施主抱着一个桶,倒在溪水浅滩中,不省人事,便带回寺庙里医治。幸佛祖保佑,施主无碍。老僧本不该问施主落难情由,可发现施主之时,桶内竟还有个婴儿,虽被及时救起,现在还在生死徘徊之中。起初,我以为是施主亲人,可老衲仔细看了下又不似施主子侄,故不得询问一番。
贾蕴仁听了困惑不已,又听到那孩子还生死难料,恐和尚猜疑,便急忙站起辩解道:“晚生是淮江泰和的秀才,此次是从京考试,以期谋个功名,光宗耀祖,没成想又是名落孙山,收拾包裹离京路上,晚生越思越觉得无颜回家,路过一家客栈时,便买了壶酒,借酒消愁,只知道晚生喝醉后,好像走到一座桥边,周围人又吵又闹,最后晚生好像被人推了下,不慎掉入水中,醒来之后便是在这儿了,这婴儿的事,晚生实在是不知!”
道真笑道:“贾施主不必惊慌,老衲绝无猜疑之心,事情既然如此,老衲会遣人去寻这孩子的亲人,还望贾施主安心静养,不必烦恼。”贾秀才低声道:“真是麻烦了大师,晚辈冒昧叨扰了。”贾秀才作了个揖,回屋静养去了。
贾秀才刚走,这慧空就从前殿小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说:“师父,不好了,隆兴县出大事了,好多血!”道真叹了口气道:“慢慢说,慌慌张张的,不成样子。”慧空停了半刻,拍了拍胸口道:“师父,你不知道,这隆兴县都闹开了,说是县外的卧龙坡,前天有人打架,地上躺了上百条尸体,一连几里地地面都是血红血红的!有的说是强盗打劫朝廷大官,还有的说是鸿海帮和淮水帮争地盘,还有的说……”慧空还没说完,慧明立马打断道:“不要乱说话。”
停了半晌,道真念了句阿弥陀佛又接着问道:“那个酒桶,你问山下的酒家怎么说?”慧空立马答道:“谪仙楼的施主说像是蜀川地方的绵竹酒,像是好酒,但时间久了味道有点淡,不敢细断。”
“四川的酒?”道真不由得拧了下眉毛,自言自语道:“可他如何从下游飘到上游的呢,真是奇怪!”道真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慧明见了道:“师父,不如我下山去看看吧,看看小师弟别漏了什么情节。”
“好,只能这样了,如此多事之秋,你要多加注意,不要和别人起了冲突。”道真说道,慧明道了声是,就朝山下走去了。
“师父,那我呢,我干什么啊?”慧空又急忙问道。“你啊,抄写经书去,遇事慌张,道听途说,不成体统,仔细想想自己的错!”道真呵斥道。无奈之下,慧空沮丧了脸走开了。
道真却回屋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婴儿身上新印的胎记,又摩挲着那婴儿随身携带的一块刻着老君像的翡翠,心中是狐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