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昏睡了有多久,醒来的贾蕴仁只觉得头痛腹闷,脑袋仿佛有万千虫蚁叮咬一般,只是微微侧起,便觉头晕目眩,还未及说话,一股辛刺之味划过喉咙,喷涌而出,止不住的吐了一地。腹中积杂之物尽吐了出来,不由得猛吸了一口凉气入腹,登时五脏六腑说不出来畅快,顿觉心神清醒了好多,僵挺挺的躺在床上,喘着大气,眼冒金星。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便急忙走了进来,见这一地的呕泻之物,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走向床边,这贾先生正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只觉得此人仿佛穿者青衣,一股檀香之味扑鼻而来,伸手就向自己手臂抓去,一缕温意沿着臂膀流向五脏六腑,倍感清凉舒适。贾蕴仁心里想道:这必定是救我的人了。正欲强起身感谢,却被那人轻轻摁住,只听那人说道:“施主已无大碍,还需静养几日,切莫乱动。”说毕,就要转身出去,而那贾蕴仁话到了喉咙,只觉得喉咙仿佛被撕裂似的,舌齿有千钧重,哪里张的了口,说的了话,一席感谢的话全变成了呜呜不清话语。那人也不以为意,又安慰了几句,就快步走了出去,向后堂走去。
却说这人临近了后堂,脚步忽又放慢了下来,挥手示意后堂门前的小和尚过来,那小和尚亦是静悄悄的走了过来。只听这人说道:“师弟,师父在里面可有什么传唤?”师弟摇了摇头道:“这一宿都没什么动静,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这师兄说道:“再等等,别打扰了师父运功。”却说两人正思索间,就听到门内,一声低沉的声音传出:慧明,慧空,我无事,进来吧。
师弟俩人便急忙推门进去,看见师父脸色暗红,本已苍老的脸上,仿佛又添了几道皱纹,正想说话,而那师父则挥了挥手,把这俩徒弟的担心又拍回了肚里,说道:“慧明扶我起来,坐了一宿,腿有点麻了,”又看了眼身旁的婴儿,又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哭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慧空道:“慧空,你去把化来的牛乳慢慢的喂给他。”
“是,师父。”那个略小的和尚应了声,便急忙的跑去到厨房端那碗温着的牛奶了。老师父又忙喊着:“慢着点,别摔着,把牛奶弄洒了。”话刚说完,却又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慧明便慌忙的扶师父坐下,斟了杯热茶递给师父,一边对师父说:“师父,前院的那个施主已经醒了,脉相平稳,已无大碍了。另外那十几具尸体,也已经就近埋在了河谷边的空地上。”师父听罢,长叹了一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向着徒弟说道:“人世常苦,功名利禄,爱恨情仇,能杀人却也能救人。万不可因恨犯戒,置人命于不顾,时时应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话要谨记啊。”慧明连忙低头说道:“徒弟定当谨记教诲。”师父又突然问道:“张施主你送到家了?山下面怎么样了?”慧明答道:“张先生到家了,只不过山下已经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官兵,在挨门挨户搜查匪徒,趁机攫取民财,弄得到处是鸡飞狗跳,滋事不断。”
老师父听罢,却没有说话,背着手慢步走出了屋子,望着日已西沉的余晖,远处青黑的树林阴翳,视线又转回这座斑驳的庙宇,弟子们仍是忙来忙去。转身对徒弟说:“都累了一整天,都去歇着吧。”自己前后又查看了一遍,在熟睡的婴儿旁打坐歇息了。
是夜,月光倾洒在这庙宇庭院之中,万籁俱寂,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仿佛全然不知道这龙牙山外已是被搅的天翻地覆。诺大的郡县,此刻尽是灯火通明,鸡飞狗跳。一队队人马穿着军装,腰挎长刀,来来回回的搜查。时不时从角落里突出三五个人,想要逃出去,却被迅速的槊翻在地,鲜血淌了一地。一个黑色身影,则悄悄翻进一家民舍里,到处找寻着什么,却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