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垂,百鸟归巢。
唐卿与着大婶儿子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泣不成声的大婶,一脚深一脚浅朝着大婶家宅走去。
一路上听着大婶断断续续的讲述,唐卿知道大婶的孙子估计是撞了邪,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唐卿一行人走到了一处泥墙筑成的土院墙边,大婶儿子上前两步打开掉漆木门,将唐卿一行人迎进了院子。
也许是听到了院子的开门声,院子后头的一间屋里头走出一个年龄约为三十来许的妇人,妇人手里拿着一条刚拧干水的湿毛巾。
妇人面色焦急,一见到大婶一家子归来,就慌忙说道:“大姐,不好了,你家娃子烧的太厉害,额头烫的都不敢用手摸,我毛巾都换了两条,摸上去还是烫手,你说这该怎么办哟。”
大婶与她儿子儿媳一听,俱都慌了神,也顾不上唐卿两人,一路小跑朝着屋内而去。
那妇人看了唐卿一眼,见二人是生面孔,而且唐卿身穿一身僧袍,看起来气度不凡,想来是这家子请来的驱邪的师傅。
妇人在观察唐卿的时候,唐卿行动了,见他冲着妇人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唐三藏,特来此处除妖,不知施主是谓何人,那孩子的情况又是如何,还请施主详说。”
妇人也慌乱的回了一个礼,说:“我是住在隔壁屋的嫂子,这几天大姐她一家子出去烧香祭祀,白日里就托我照顾她家娃子。这娃子身体可玄乎了,不是忽冷忽热,就是龇牙呓语,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哟,让这么小的娃子遭这种罪。”
妇人一脸唏嘘的说道,唐卿又与其聊了几句,问了一些话后,见再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让妇人去忙她自己的活计。
唐卿将手中缰绳一松,让白龙马自己在院子外头的草地上找些嫩草吃食,而他则是如同一名尽职尽责的侦探一般在院子里外溜达着,目光从一些偏僻地方扫过,不知在找什么线索。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直跟在唐卿身后的白玲儿见唐卿拿着一小袋香火燃烧过后的香灰,小心翼翼地朝着地面上挥洒,心生疑惑,于是出言询问道。
“我这是在找鬼遗留下的线索。”
唐卿一边回答白玲儿的问题,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袋子里的香灰均匀洒在一块石头之上,而后蹲下身认真观察,见它没有异样,眼里划过了一丝失望。
白玲儿一听,忍不住正眼看了一眼唐卿,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捂嘴轻笑道:“我还以为你这花和尚只会些风月之事呢,没想到你还会捉鬼,没有你徒弟帮忙,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就连普通的小鬼都能把你给玩傻了。”
“哼。”唐卿发出不屑的轻哼:“你别看我老不正经的样子,其实这只是表象,我可是深藏不露的隐士高人。”
唐卿之前在金山寺时,也有跟随过法明方丈下山替那些富贵人家驱邪捉妖,那时的他虽然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但还是学了半吊子的本事,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唐卿站直身子,舒展了下身子骨,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试着幻想下,如果自己是那只鬼怪,自己会现在哪个方向观察屋内情况最为通透。
唐卿往前走了两步,就见那住着孩童的屋子南面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小窗户,那窗户三十来许步之外,堆积着一堆灶台用的柴火,这柴火堆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唐卿的注意力。
唐卿一路小跑跑到柴火堆旁边,手脚并用爬上柴火堆,站在这上面朝着大婶的看去,可以直接看到那屋子的窗户,借着那半敞开的窗户朝里头望去,唐卿还隐约能看到里头有人影正在走动。
唐卿轻轻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袋子中的香灰从柴火堆的最高处沿着四周分撒。
白玲儿一个转身跳跃,蜻蜓点水般跃上柴火堆边上的一间民屋之上,一脸疑惑看着唐卿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啊?!那里怎么会有一个脚印?”
白玲儿站在屋子之上,视线差不多可以将大半个柴火堆收入眼底,她见有一块唐卿撒过香灰的木柴之上,那灰白的香灰逐渐变深,渐渐形成一双脚印,便忍不住惊异的叫道。
“是吗,那脚印在哪?”
唐卿一听白玲儿这话,则是一脸惊喜,劳动了这么久,终于找到线索了。
白玲儿指了一个方向,说道:“就在那。”
唐卿照着那方向寻去,走了三五步之后终于发现了在香灰之上的那两个黑脚印,这两个脚印就如同一块煤球掉入雪地中一般,那样的显而易见。
唐卿俯下身观察着那脚印,见那脚印小巧,粗略判断是个女鬼。再看香灰色泽,虽然变黑,但并不是那种如碳般的纯黑,而是一种灰中夹黑的灰黑,伸手捻了捻那脚印处的香灰,见它还是松散的如同沙子,并不是凝固的状态,从这几点可以大致判断出这只女鬼的道行并不深,估计沙僧都能一只手将它完虐。
唉,可惜了这几个小弟都没带在身边,不然这次的任务肯定特别好完成。
唐卿在那脚印边上思绪万分时,白玲儿一个跃身,如同一直落叶一般轻轻落在了唐卿身边,看着地上像是起化学反应的黑脚印,一脸疑惑的问道:“这事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女人的脚印?”
唐卿掂了掂手中的袋子,说道:“这袋香灰是祭拜完佛祖菩萨后遗下的,菩萨受了香火后,香灰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灵气。而这堆柴堆不久之前有过冤魂停留,它体内透出的阴气在地上留下了痕迹,即使过了一日还未消散完全,待我将香灰撒在了上面就显露了。好了好了,这些东西与你讲也是白讲,我们还是先进屋子看看那孩子的情况如何。”
唐卿带着白玲儿一前一后入了那间屋子内,就见里头那对年轻夫妇绕着孩子忙前忙后,而那大婶则是坐在床沿,一脸爱怜的抚摸着一个躺在穿上昏迷不醒的孩童。
唐卿见那孩子面色苍白,细细望之还有一些死灰之色,在观其精气神,不像常人一般抖擞,反倒如同垂暮老人一般形容枯槁。
“他缺了一魂两魄。”
白玲儿淡淡开口,她的声音随不大,却将大婶注意力从她孙子的身上转移到了白玲儿身上,颤声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孙儿少了一魂两魄,莫非姑娘也是奇人异士?求求姑娘救救我孙儿的小命呐~”
大婶一脸激动站起身来朝着白玲儿的走去,没想到腿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慌的她儿子媳妇赶忙搀扶,他们三人俱是露出希冀的目光看向白玲儿。
唐卿看到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一点吃味。喂喂喂,好歹我是法师啊,你们应该用这种眼神来看我,而不是看她啊!
白玲儿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掰开孩子眼皮,朝里头浑浊的眼珠看了一眼,而后说道:“少了三魂之一的地魂,以及七魄其中的伏矢、雀阴两魄,魂魄不全,才导致如今这个样子,如果再不将魂魄及时寻回,日后只能做个神识不全的活死人,即使死了也入不了轮回。”
大婶母子三人一听,都是俯身朝着白玲儿磕头跪拜,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着,请求她出手帮忙。
白玲儿虽为妖,但也是心善之人,虽然她一开始接近唐卿的目的不轨,但相处之后还是放弃了吃唐僧肉来重修肉身的念头从这可以看出她并不坏。
当白玲儿一听这声泪俱下的求助时,心里一软,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这让大婶一家子转悲为喜,正在此时,唐卿肚子传来一阵巨大的“咕咕”声,大婶一家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前去灶房准备晚膳。
趁着大婶准备晚膳的这一会儿功夫唐卿绕着这间屋子走了一圈,让他在屋子的木门后头发现了一张由米糊粘连在门后头的一张黄纸符。
唐卿凑近一看,上头有鸡血混着朱砂勾筑成的不知名字体,唐卿因吞服过太上老君炼制的长生不老丹,五感比常人强上很多,一靠近这符咒就能感受到上头传来淡淡的灵气,想来就是这道符镇着这宅子,让它短期之内面遭邪魔侵扰,不过看符纸上的红字颜色渐渐失了光泽,估摸着过了今晚子时,也就失了效用。
符纸失效之时,必是恶鬼勾魂之刻!
就在唐卿思考之时,大婶的晚膳也准备妥当,恭恭敬敬将唐卿二人请出用膳,膳过之后,唐卿与着白玲儿再回到屋内,商讨着该如何将那勾魂的恶鬼给擒了,而后顺藤摸瓜将孩子的一魂二魄给召回。
“我有一计,你看怎么样。”白玲儿说道:“想要救那孩子只能先将恶鬼给擒了,再向她要来孩子缺失的魂魄可是我们不知那恶鬼现居何处,只能守株待兔等它上门。唉,如果我实力未减,何必如此麻烦。”
“嗯,也只能如此了。”唐卿点头说道,白玲儿忽然想到什么,唉声叹气的开口说:“我虽然摸不清楚那鬼怪的实力,不过鬼魂类对于生气的感应特别灵敏,你阳气那么重,潜藏在此一定会让它发现,从而引起她的警觉。而我如今实力大失,就连基本的掩息术都持续不了多久,这可怎么办呀。”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唐卿一脸得意的抖了抖身上的僧衣,骄傲的说道:“猴哥离开前曾说了,他对这衣服施加了法术,盖在身上可以起到遮掩气息以及护身的效果,到时只要披着它就能避开恶鬼的灵觉。我们现在只需烦恼该藏在哪个地方避开恶鬼的视线,免得让它发现我们。”
“嗯?我们?”白玲儿白了唐卿一眼,说道:“不需要你,到时只需要你将僧袍借我披上,我一人藏在屋里头等着恶鬼上钩就好了。”
“这怎么行!”唐卿昂首挺胸着,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身为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你一个女人独自犯险呢……”
“可是……”
“别在可是了,我意已决,今晚咱两个就躲在这屋里头静等着鱼儿上钩,至于躲在哪里,我来看看,这屋子里头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的。”
唐卿伸出食指一下下勾着自己长着绒毛的下巴,眼睛环视屋内一圈,却见大婶家家境真的不怎么样,除了一张床之外空空荡荡,家徒四壁。
咦!唐卿定睛一看,就见屋子角落,一个有些窄小的立式木衣柜静静的立在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