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舒心、柳如一、石重义、赵匡胤等人从江州出发,乘船沿长江南下,这一日上午到达金陵。众人进入金陵城内,见城中高楼林立,行人如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四处都充溢着一种金粉奢靡之气,兴叹不已。柳如一向杨舒心介绍道:“金陵乃江南重镇,自古繁华,自西晋末年衣冠南渡后,更是兴盛,加上这些年少经战乱兵燹,其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为天下之最。如果说苏杭代表了江南的灵气,那么金陵则代表了江南的贵气。”
杨舒心叹道:“依眼前所见,此言不虚。盘古创世,女娲造人,而人却创造了其他一切。”
众人正陶醉在街市上的热闹喧哗中,突然,杨舒心停住脚步,自言自语道:“《心生大道》?”
柳如一道:“心生大道?舒心,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杨舒心道:“不错,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吹奏《心生大道》这首曲子。你们没听到吗?”
众人遂运功会神,静耳细听,柳如一、赵匡胤、石重义果然听见城东南方向传来悦耳动听的曲声。柳如音、柳如烟、石重玉、赵普内力不够,除了喧闹声,什么也没听到。
柳如一道:“的确有人在奏曲,难道就是你所说的《心生大道》?
赵匡胤道:“石大哥,这曲声乃是埙乐所发,似乎与我们在长江侧旁听到的相似。”
石重义道:“不错,难道是白姑娘姐妹?”
杨舒心道:“会吹这曲子,必然来历不凡,走,我们去看个究竟。”
众人遂寻着曲声,往东南方向疾去,来到一座名曰“正一观”的道观。只见道观之内,四个白衣女子各自拿着一个陶埙,正在吹埙对敌,而身后站着一个持剑男子。五人之前,数十人摊到在地,虚脱无力,只有几个青衣男子艰难站立,正在运功相抗。
赵匡胤、石重义定睛一看,见那四个白衣女子中,其中两个正是白纯心、白玲珑,不禁心生激动,喜道:“真是白姑娘。”
原来,这四个白衣女子正是白牡丹、白海棠、白纯心、白玲珑,而那个持剑男子即是柳如珪。她们为了救出吕芳菲,这一日大早即赶至正一观要人,然被观中人所阻,于是双方交起手来。
随着埙声婉转,那几个站立男子已然站立不稳,眼看白氏姐妹一方将要取胜。突然,一声长啸从观中霹雳而出,声音震耳欲聋,声势排山倒海。白氏姐妹埙声随即被啸声所破,戛然而止。真气反噬,白纯心、白玲珑心血翻腾,各自吐出一口鲜血,后仰将倒,白牡丹、白海棠虽未吐血,然也被啸声震得后退数步,身受内伤。
赵匡胤、石重义见白纯心、白玲珑受伤吐血,慌忙飞奔前去扶住二人,赵匡胤扶着白纯心,石重义扶着白玲珑,两人皆急切道:“白姑娘,白姑娘。”柳如珪也跑上前去,关心问候白牡丹、白海棠道:“伯母、白姨,你们没事吧。”
杨舒心道:“她们被内力所伤,快护住心脉。”赵匡胤、石重义忙点了二女几处要穴。
柳如一道:“好强的内力!平生所见,只有胡青夜可比,这观中究竟是何人?”
这时,从那几个站立的男子中走出一位,正是掳走吕芳菲的那个青衣男子,得意道:“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音功方面,你们这几个破埙,又怎么比得了我师父的‘石鹤长鸣’神功?”
柳如珪气愤不已,怒道:“快把芳菲交出来。”说着,长剑出窍,一招“蜀柳定界”攻向青衣男子。
柳如一、柳如音、柳如烟见此剑招,不约而同道:“神柳剑法。”
青衣男子一个闪身,躲过剑锋,道:“昨日我们打成平手,今日也难分胜负。我师父说了,要交出吕芳菲,必须让吕洞宾亲自来。”
柳如珪气愤道:“你……”
柳如一见柳如珪会使神柳剑法,知道他必是神柳山庄的人,走上前去道:“这位兄台,吕芳菲是你什么人,这些人为什么抓她?”
柳如珪道:“吕芳菲是这位白夫人的女儿,也是在下的朋友。这些人抓吕芳菲,要挟我们三天之内找到纯阳真人,否则就……,可纯阳真人仙踪不定,我们到哪找去?”
石重义道:“纯阳真人,我到是数月前有幸在颍州见过他。”
白牡丹眼前一亮,道:“真的吗?”
石重义道:“不错,只是当日他就离开了颍州,说是要去函谷关,至于现在何处,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牡丹一听,神色黯然。
柳如一道:“根据刚才的啸声可知,观中之人内功精深,你可知是何人?”
柳如珪道:“我等与正一观素无瓜葛,不知道。”
那青衣男子得意道:“他就是我师父,正一观观主、大齐国国师。”
石重义道:“齐国国师,你是说观中之人是张秉天?”
青衣男子道:“不错,就是他老人家。”
这石重义怎么知道的呢?原来,徐知诰篡吴建齐,法统不正,为获得中原王朝承认,曾遣使赍表告知大晋,石重义作为石晋皇子,曾陪同石敬瑭接待齐国使者,闲谈之间,听说齐国国师名叫张秉天,乃龙虎山正一教前任教主张谌之子、现任教主张秉一之兄,武功极强,据说仅在大齐皇帝徐知诰之下。
正一教向来远离政治纷争,这正一教的张秉一怎么当了齐国国师,成了徐知诰的手下?这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三十年前,张秉天年少聪慧,练气修道天赋极高,深得父亲张谌的喜爱,本是正一教教主接班人的属意人选,然成年后他贪图荣华,心向富贵,对接任教主之位毫无兴趣,而对其叔张灏割据长江中游、称雄江南西道的伟业十分推崇,心甚慕之。当年他曾有意下山追随张灏,建功立业,裂土封侯,只是当时为了让其父传自己《正一天经》,才暗藏心迹。待他得到《正一天经》、武功大成之时,张灏却被徐知诰所杀,基业土崩瓦解。张秉天失落之余,毅然下山,暗中网罗张灏旧部和残余势力,想卷土重来,可惜此时杨行密已经建立南吴,江南人心思治,张秉天武功虽高,但在政治上始终难有作为。张谌发现后,失望痛心,将张秉天逐出正一教,而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张秉一。张秉天霸业落空,又回不了龙虎山,乃建正一观,寄身金陵,待时而动。十几年后,杨行密死,徐知诰遂生异心,乃找到张秉天,求其帮忙,张秉天也想借助徐知诰飞黄腾达,二人遂一拍即合,月前时机成熟,徐知诰便逼迫南吴皇帝杨溥禅位,建立大齐,自己做了皇帝,为感激张秉天多年来的相助,乃封其为国师,位在百官之上。
石重义道:“我早听说张秉天武功极高,想不到已经达到如此境界。”
青衣男子道:“既知我师父厉害,还不赶紧离开。”
石重玉怒道:“你神气什么,你师父武功再高,能有胡青夜武功高么,胡青夜都被我们打败了,还怕你们什么狗屁国师。”
青衣男子不知道谁是胡青夜,不屑道:“胡青夜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和我师父相提并论。”
这时,白纯心、白玲珑伤势转重,咳嗽不止,赵匡胤、石重义忙扶她们座下,欲向其输入真气。
白海棠制止道:“不可,我们仙乐门内功独树一帜,门人受伤之后,唯有自己人吹奏‘八孔灵音’才能治好,如果输入其他内力,致使师妹体内真气不纯,如此轻则武功尽废,重则立刻身亡。”
赵匡胤道:“那前辈还不赶紧吹埙救人?”
白海棠道:“我和师姐刚才被啸声所伤,内力受损,已无力吹埙。”
石重义道:“可我们谁也不会八孔灵音这门功夫啊,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女子声音道:“让我试一试。”
白海棠寻声看去,见一容貌极美的女子,走了过来,心中一震,寻思道:这女子怎么和师父卧房中画像上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赵匡胤见女子至,道:“杨姑娘,你真的会吹八孔灵音吗?”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舒心。
杨舒心道:“不错。”转而对白海棠道:“这位姐姐,可否借你的陶埙一用。”
白海棠一怔,道:“当然可以,有劳姑娘了。”
杨舒心遂接过陶埙,吹了起来。埙声悠扬清远,沁人心脾,众人不禁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温暖、力量和激情,不一会儿,那些摊到在地、虚脱无力的正一观弟子都站了起来;再过一会儿,白牡丹、白海棠发现自己内伤已好;待一曲终了时,白纯心、白玲珑已经康健如常了。
众人见白纯心、白玲珑伤好,欣喜不已。白氏四姐妹自是对杨舒心感恩戴德,同时对这位年纪姑娘会吹《八孔灵音》,而且吹奏得如此美妙,十分惊奇,心想,她与我们仙乐门必有渊源,白海棠正要细问。只听见观内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一个小小的丫头,对音律也竟有如此修为,贫道到是想见见。”
话音未落,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者,从上清殿飘然而出,来到众人身前,正是张秉天。
那些弟子见张秉天至,皆道:“师父。”
张秉天看了一眼杨舒心等人,问道:“传诀,刚才是谁哪位姑娘吹曲啊?
那位掳走吕芳菲的青衣弟子,走到张秉天身边,指着杨舒心道:“师父,就是她。”原来,这青衣弟子姓张名传诀,乃是张秉天的六名得意弟子之一,其他六位分别是张传符、张传箓、张传经、张传戒、张传法。
张秉天定睛看了看杨舒心道:“看你这极善极美之相,确实是仙女一般的人物,难怪对音律有此造诣。”
杨舒心道:“不敢,我只是喜好而已。”
张秉天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此言甚是。贫道也是好乐之人,本不该为难姑娘,只是,你的埙音治好了贫道啸声所造成的内伤,成心与我做对,贫道就不得不与姑娘在声乐上切磋切磋了?”
杨舒心道:“切磋可以,只是如果小女子侥幸在声乐上赢了国师,国师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秉天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真以为你能赢我?什么条件?”
杨舒心道:“放了这位白夫人的女儿。”
张秉天道:“好,一言为定。若你输了呢?”
杨舒心道:“我们帮你找来吕洞宾。”
张秉天道:“成交。”
杨舒心道:“怎么个切磋法?”
张秉天道:“乐为心之声,心为乐之源。我们各听对方奏上一曲,谁心神坚守得久,谁就赢。”
杨舒心道:“国师不仅内功精深,而且熟谙声乐之道。好,就依国师所言,只是今天不能比试,三天之后的此时如何?”
张秉天道:“姑娘定了时间,贫道就选地点。三日之后,我们秦淮河赛虹桥上见。”
杨舒心道:“我们一定会准时到。”
说完,杨舒心、柳如一、赵匡胤等人离开道观,白牡丹、白海棠等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