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鹤锦带着一身的伤,一刻不敢停歇地向着这里冲来,他身后跟着几个随身保护他的侍从,大家一起在枪林弹雨中跑着,为的就是尽快将尹落救出去。
“马副官,我待会掩护,你赶紧带着人过去突围,一定要把夫人救出来。”佟鹤锦躲在一个沙包后面大声对身边的副官说。
外面是熊熊的烟火,还有如雨的子弹。
马副官说:“不行,太危险了。司令,待会还是我来掩护,您带着人去突围吧?”
“不行,待会她见了我,不知又要负气闹事,会延误战机的。你去,她不会和你闹得。你一定要把她给我救出来。”他一面冲着远方开火,一面说。
“是,那您准备掩护吧。”马副官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熊熊火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马副官眼尖,突然就喊道:“司令,是夫人。”
佟鹤锦看见尹落时,不知是喜是忧。只是不顾一切地准备冲出去。就在他冲出去的一刻,尹落也分明看见了他,于是转向向着他跑了过来。他们相互朝对方跑着,目标一下被暴露了,一声枪响,佟鹤锦便倒在了地上。
尹落看着他倒下,大声嘶喊着:“鹤锦。”
而此时,一只子弹又飞速地朝着她飞了过来,她看着佟鹤锦倒下,已经完全忘记了危险的存在,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着。而就在这时,身后一句:“小心。”
她便被一个重物压倒在地。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等她有意识时,才知道,是许子墨趴在了自己的身上。马副官他们前来突围,打退了敌人,将她和佟鹤锦救了出来。她踉跄地站起身时,才看见,许子墨的背心上有一个洞,那个洞在不停地向外冒着鲜血。
那样潺潺流淌的鲜血,让她整个人,突然就晕眩了。
等到再次回转意识时,她张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四处都是山石,她一刻间不知身在何处。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沉痛的闷哼。然后就是一个男人低沉地声音:“好了,司令,子弹取出来了。”
她这才扭过头去。刚刚适应光线的她虽然看的还有些模糊。但是她还是辨认出,坐在她不远处的人,正是佟鹤锦。大夫正在给佟鹤锦包扎伤口。她眼睛对上了不远处盘子里面擦拭了血液的纱布,那样红的怕人,使她不由又恶心起来。
她抬起身子就开始呕吐。她的样子惊动了所有在场的人。那些人迅速围了过来。佟鹤锦也不顾疼痛跑到了她的身边。等她吐够了,她才有心思看向这些人。
只见,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带着伤,一脸疲惫地站在那里,衣衫褴褛,神色憔悴,看的很让人心疼。
她不由望着这些人低声问:“这是哪里?”
佟鹤锦用未受伤的手臂抱着她说:“落落,不怕。有我在呢。我们现在在山洞里,这里隐蔽,一时半会孟川他们找不到咱们。”
“什么?孟川?”她的意识才重新积聚起来。她才忆起,早起她去厨房找东西吃时遇上许子墨,他说孟川已经开始攻城了。那么现在……她真的不敢想下去了。
良久,她眸里凝着泪花问:“许子墨呢?”
佟鹤锦亦是悲痛:“他死了,为了我们死了。我本来想将他遗体弄出来的,可是火力太猛了。”
尹落失神地向着四处望着,眼前的将领都是她未见过的。于是,她转头低声问:“许虞将军和于参谋呢?”
佟鹤锦只是强作欢颜说:“昨夜突围失散了,不过,我们一定能顺利会师,东山再起的。”
说完后,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他就是这样,无论遇到多少困苦,他都要笑容以对。
那些人并不说话,其实大家谁都清楚,如今躲在山洞里,被孟川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都是等死的。可是,他们却没有什么遗憾,能够为了佟鹤锦去死,他们都认为是值得的。
须臾,大家异口同声说:“誓死和司令同进退。”
接下来,大家就各自散去,到山洞的角落里坐下,静静的养神。一直这样静默着。尹落又有些饿了。她看着受伤的佟鹤锦守在自己身边,就说不出的愧疚。她不由抓住他的手说:“你恨我吗?”
他听后只是好笑:“为何要恨你?”
“是我害的你。”她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他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干嘛要这么说?难道我要将我的失败,归结到一个女人身上吗?我可不是唐明皇,为了自保甘愿舍弃自己最爱的人。放心吧,我们会有救的。”
佟鹤锦越是这样,尹落便越是愧疚。她泪如雨下,扑倒在他的怀里喃喃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事到如今,仅仅一句抱歉的话,又能怎样?
孟川已经攻下了昆京,开始了大肆地地毯式的搜查行动,他的命令是,最晚明日一早,一定要找到佟鹤锦的败部。
夜渐渐沉了下来,山洞里开始变得阴暗冰冷。尹落不由打着哆嗦。她饿的更加厉害了。从今早到现在,她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现在她肚子里的宝贝,已经饿的不行了。出于母亲的爱,她虽然知道,现在不该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却还是不由说:“鹤锦,我饿了。”
“啊?”他对于她的话有些为难。他抬眸看看那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士兵们。他们常年行军的人,都知道怎样抵御饥饿。那就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样才能更好的保存体力。可是眼下,尹落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怎么能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看着尹落惨白的脸,他本来想要拒绝的话,就生生吞在了肚子里。他琢磨了一会说:“这样吧,我出去找点吃的。”
“不行,司令,太危险了。现在敌人都在外面搜查呢。不能轻举妄动。”一个团长说。
佟鹤锦当然也知道此行很是凶险,可是尹落的身子,他是无比清楚的,她经不住这样的折磨的。他犹豫片刻说:“没关系的,我出去找,很快就回来。”
“不行,万一出去被抓了怎么办?让我去吧。”还是那位团长。
佟鹤锦还要坚持,却见那位团长已经跑出了山洞。
尹落看着那些人的神情,更加愧疚不堪。她不知该不该告诉他,自己是因为怀了身孕,才如此的。眼下这个孩子都快三个月了,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了。佟鹤锦瞧着她凄楚的神色,爱怜地摩挲着她如丝的秀发说:“没关系的,别担心,待会就有吃的了。”
果然不久,那位团长就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不少番薯模样的东西。他说:“山里就有这个,我弄了一些来。”
佟鹤锦很是高兴说:“还真不少,辛苦你了。咱们架点柴火烤一烤吧。”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反对:“不行,司令。生火会有烟的,这样很快就会暴露的。生着吃吧。”
可是佟鹤锦知道,尹落是不能吃生的。于是又坚持说:“没关系,火堆朝里一些,不会有太多烟冒出去的。”
看着他坚持,大家也不好再反对,于是开始生火烤起番薯来。尹落吃了两个番薯,虽然口感欠佳,却觉得依旧满足。吃下后,她才会心地笑起来,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在心里说:“小坏蛋,这些可以了吧。就让你事多。”
“笑什么呢?”不知何时,突然佟鹤锦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赶紧掩饰说:“没笑什么。对了,你还疼吗?”她的眼睛瞄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上。
他笑的很是开心,或许,此情此景,他是难得幸福的。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原谅他了,不再记恨他了。就算是战事失利,却依旧不能改变他此刻幸福的心绪。
他用未受伤的手臂揽在她细弱的肩头说:“没事的,这算什么伤。你吃饱了没?”
她抿唇笑说:“吃饱了。”
“还以为你吃不惯的,没想到你居然不挑食,呵呵。对了,你的病好了没?今天怎么又吐了,要不待会让军医给你瞧瞧?”他无比关心地说。
“算了。”她看着那些又开始在地上打坐的士兵说:“别麻烦了,我没大碍的。”
“真的不要紧?”他一挑眉毛问。
“真的。”她含笑垂首,一副娇羞的样子。她如此动人的神色深深吸引了他,他只是无限深情的凝睇着。下一刻,就将她拥在了怀里。
“有你在身边,真好。”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说。
她的脸羞得通红,眼前还有这么些人,他就厚着脸皮抱自己,于是不由推搡说:“别这样,让人看见不好。”
“你放心吧,他们是不会睁开眼睛的。”他在她耳边低低坏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