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别院里,高大的梧桐树下,一个紫色短袄,红色长裙的女子疾步生风地走了过来。推开那扇红漆格子的厢房门,见着一个美艳的女子躺在用金色流苏挽起纱帘的月洞床上,面色如纸,却掩饰不住那绝世的容颜。她看着一群大夫都簇拥在她的身边,为她仔细瞧着。而不远处临窗而立的哥哥。神色间虽然自若,却难掩眼眸中的焦虑不安。
她自认明眸皓齿,却难敌那女子的倾世容颜。她走近兄长问:“她是谁?”
孟川的眼眸依旧落在尹落的身上不可移动,只是心不在焉地说:“我的女人。”
阿雅心头一惊,蹙眉瞪目问:“什么?你的女人?”
孟川点了点头,依旧没有看向妹妹:“是,我的女人。我要帮我好好照顾她。”
这时,一位大夫走了过来,一面擦拭着额角的汗水,一面仔细说着:“督军,这位姑娘的病,不大好。”
“什么病?”孟川的眉宇间更多了几份担忧。
“是伤寒。”那位大夫说。
阿雅听后大惊失色说:“什么,伤寒?”
大夫低头说:“是的,小姐。是伤寒。”
“会传染的。”阿雅不禁害怕说道。
孟川却不以为然:“大夫,还有救吗?”
“有。”
孟川听后,凝结在一起的眉峰才稍稍舒缓开,他拉着妹妹一起离开房间,走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说:“阿雅,你记得,给她找一个专门的人侍候,严格按着大夫的医嘱来。给她隔离起来,一般人不要与她接触,还有,她用过的碗筷之类,都要拿去用开水煮过,而且不能再给别人用。你听明白了?”
阿雅却对这些叮嘱不敢兴趣,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今日莫名来到这几别院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而且,她看起来真的很得哥哥的喜欢。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哥哥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的。
这时,孟川的贴身侍卫来报:“督军,去和洪鸣将军的会谈还举行吗?”
孟川稍稍一迟疑,眼眸又落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的尹落身上,他踟蹰一下,终于说:“和洪鸣将军说,我家里出了急事,等到下个月吧。”
那侍卫听后立马转身往回赶着去发电报。今日孟川本来是要坐火车去蜀南找洪鸣将军会谈的,却路上遇见了尹落。
阿雅一听,不由更是震撼。她几乎不可相信地望着兄长,却丝毫无法从他淡薄的眸子里发现什么:“二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了这么一个女子,你居然不去会谈?”
他稍稍不悦,口气冷硬说:“不用你教我做事,你只管照顾好她就可以了。哦,对了,她叫尹落。”
说完,他就又凝视了尹落片刻,然后转身向回走着:“我过几日回来看她。”
阿雅终归是一头雾水,这个病重的女子,根本不是他们宁都人。下人告诉她说,是少爷从火车站捡来的。阿雅越想就越觉得不靠谱,哥哥怎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样痴心爱恋?而对于哥哥那样沉稳冷静的人,这样的事情,似乎更是不可能的。
十日后,当孟川再次踏入香菱别院时,尹落的病基本已经痊愈了。孟川坐在正堂里的红木春秋椅上,听大夫认真汇报着尹落的病情。最后听说她已无大碍时,他才长长呼了一口气。这几日来的担忧,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他的眉头微微上扬,露出一份欣喜的神色。却被善于察言观色的阿雅瞧去了。阿雅于是又继续追问:“二哥,你那日只告诉我她的名字。我对她还是一无所知。我倒要问问,是什么机缘,让你这么喜欢她?”
孟川又不由想起初次见她的情景,他对她惊为天人的往事来。他本来一直都冻结的眸子此刻微微浮起几分暖意,虽然那样不易被人觉察,却还是逃不过阿雅的眼:“阿雅,我对她是一见钟情。”
“什么,一见钟情?这样离谱的事情,哪里是现实理智的兄长所为?阿雅又一次被彻底怔住,好久,她才说:“真的是一见钟情啊!”
孟川的神色无比严肃,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他抬起身来:“我去看看她。”
“不能去,她的病会传染的。”阿雅急忙阻止。
孟川冷眼看向她,声音都是凉透地:“大夫说她痊愈了,你放手。”
阿雅还是没能阻止住兄长。眼见着他一路向着尹落所在的厢房走去。
孟川轻轻推开门,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尹落。而尹落病中忧伤,一直都是浅眠。所以这轻轻一声,还是弄醒了她。她听着有脚步声传了进来,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就坐在自己身畔了。那人身上有着清冽的气息,很熟悉。说不出在哪里闻到过。
她只是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一动也不敢动。
孟川看着她祥装熟睡的样子,可爱极了。只见她的眼睫毛正微微抖动着,呼吸也变得不均匀起来。这样可爱撩人的动作,让他一时间呼吸便有些沉重。
他此时好想,好想吻一吻她。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山洞里面红耳赤的亲吻来。她当时的样子,也是十分可爱的。他已经情若春水,缓缓荡漾开来。
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抚上了她已经稍显红润的脸颊来,充满柔情地望着她。
她感到脸颊上的刺痒,不由还是睁开了眸子。起初,视线很模糊,她大概只能分辨出是一位风华正茂的男子,可当视线完全适应光线时,她才大吃一惊。
原来,坐在床边的人,正是上次在山洞里轻薄自己的孟川。
她慌张错乱,挣扎着就要往前坐,可是动作稍微剧烈,就引起了她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无比紧张,一把坐过去,将她仰起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给她轻轻地抚着胸口。她一顿剧咳,早已眼角湿润,好一阵子才平息起来。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正无比暧昧地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不似佟鹤锦的宽厚温暖,却有些坚硬冰冷。和他这个人一样,冷的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她又开始挣扎,却被他一下按住:“别动,待会又要咳嗽了。”
她心头一惊,随即安静下来。他有力的心跳就抵在自己后背上,尹落能感受到,那一下接着一下的急速动着。而他温温的呼吸都拂在耳畔,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来。他又和上次一样,意乱情迷了。
尹落不敢再乱动,怕惹恼了他,他会做出令自己蒙羞的事情来。所以只能屏住呼吸,任他这样紧紧拥着自己。孟川很享受尹落温婉的举动,他喜欢女子的顺从,尤其是他钟爱女子的顺从。这样的顺从他很受用,于是,他闭上眼眸,享受着温柔乡。
“我喜欢你,尹落。我要你做我的女人。”他如斯说着。
尹落接受不了面若冰山,心若火焰的他,却也只能温婉拒绝说:“督军,我是一个心死之人,心死的人,哪里还有被别人喜欢的资格。你放了我吧。”
她的声音软弱无力,虽是抗拒,却听起来像是欲拒还迎一般。他更是被她蛊惑,陷在她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此刻,他哪里还是以往沉稳冷静,现实理智的江北督军,只不过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子罢了。他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呢喃着:“尹落,你注定是我的女人的,就算你不答应,但你终归都会是我的。”
尹落听着他执迷的情话,心里涌起的不是感动,而全是无奈抗拒。佟鹤锦虽然对她不义,她却无法从心里将他删除,试问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怎会安心接受他如火如荼的爱情。尹落心里慌极了,也乱极了。本来父母的逝去,佟鹤锦的利用,都让她伤心欲绝。可是没有想到,在这伤心绝望中,居然又多了这样一份非得接受的情感,她只敢无力,原本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此刻却变得越来越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