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婉的葬礼,在西苑梅山举行。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春日,带着和煦的春风,带着温暖的阳光。她被埋在一个高大深重的坟冢里。墓碑上的鎏金大字,记录着她这一生的风风雨雨。尹落在她死后才发现,她果真是一个女中豪杰。一个出生青楼的女子,却可以坐上洪州第一夫人的宝座。一生风起云涌,却总能运筹帷幄。如果,如果不是她一意要置佟鹤锦于死地,断然也落不到今日的下场。
尹落穿着黑色的丧服,头上扎着一朵雪白的山茶花。面容庄重严肃,却依旧动人心魄。瞧着微微她的旗袍的下摆微微在风中拂动,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小腿,更是无比撩人。佟鹤锦一直都紧紧盯着她看着,但是,却没有勇气再走上前,拥她在怀了。
或许,越是爱,就越是胆怯,害怕一个闪失,他们支离破碎的爱情,就付之东流。
送别了母亲,尹落慢慢走出了梅山。没人相伴,只有孤零零的自己。她站在梅山脚下,想着去年秋天刚来洪州的情景,而今仿佛还在昨天。可她却和自己的父母,天涯相隔,永生不见了。
她该怎么办?也许去找师兄,也许自己离开。她犹豫着,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青色的长衫,厚厚的眼镜,还有眼镜后面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尹小姐。”许子墨躬身行礼。
尹落见他,神色淡漠清冷:“你来做什么?”
许子墨倒是一片平和,似乎对尹落得漠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说:“我今日来,是想告诉小姐一些真相。”
“我的真相听的已经太多,没有兴趣了。”她转身要走。
他却一把夸过来,封了她的去路,非要逼着她听下去:“尹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初您是为何受了重伤的么?”
尹落左右躲闪着说道:“我不想听。”
许子墨却执意说:“你必须听。我告诉你,是佟鹤锦想要用情困住你,却见你不上钩,所以,万不得已,就想出让人刺杀你,然后将你困在江凌别馆,和你慢慢培养感情。可以说,佟鹤锦能有今日,全都是因为,他利用了你。”
许子墨的一番话,让尹落本来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突然就碎了一地。她感动自己头昏目眩,再也站不稳了。她下意识摸着坐在地上,然后凄冷笑着说:“你与他素来不睦。他还说,我母亲的死,是你故意设计的。”
许子墨心头一颤,却丝毫不显示慌乱的神色,他冷冷笑起:“是么?他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只是他有证据么?”
见尹落没有回应,他便放心下来,然后,他从衣兜里面,慢慢掏出了一张字据模样的东西,然后,递给了尹落:“你瞧瞧,白纸黑字,无比明白。”
尹落拿起那张字据来。原来那是一封密信,是当时佟鹤锦雇佣刺客时留下的字据。上面有对她简单的描述,刺伤的分寸,甚至还有完成任务的报酬。而这张字据,也好许子墨偷拿佟鹤锦钥匙之后的意外收获。
尹落看完这一切,只觉得无比可笑。她悲极生笑,笑声响彻在云霄中,是那样的悲凉。她真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爱情的开始,便是一场骗局。他对她的所有,都是精心的演绎。她想起来,她受伤时他无微不至的陪伴,他给她买糕点,打鹿肉,送钢琴。还有后来,他为她抛弃白雨珊,不惜自己受伤中埋伏。他对她的那些感动,原来,原来都只是一场骗局。他说过的,他先前对自己的抛弃,都是情非得已。而利用自己呢?也是情非得已吗?她此生最恨别人利用,可是没有想到,利用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最爱的人。
他为了权力声望,不惜刺杀自己,更可以为了人身安危,谋划自己做他的人质,他在生命有虞时,当然可以用自己至亲的性命来换取他的无恙。
他对自己的体贴入微,不过都是为了利用,而精心准备的演绎。
她明白了,也放下了。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大概现在的自己,就是这样吧。
许子墨见她如此,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欢悦来。他终于可以报复了所有对不起他的人。他的报复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后,也就痛快的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佟鹤锦就来了。原来他一直担心着她的安危,却不敢跟地太近,方才听见她在林子里面那样悲凉的大笑,实在放心不下,才跟了上来。
而看见她的第一幕,便是她颓然坐在地上,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生气。
他焦急地走过去,一把拉她起来,捧着她满是泥土的脸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那样的关心话语,如若放在过去,她定会万分感激。可如今,除了讽刺,还是讽刺,她用手使劲掰开他放在自己面颊上的十指,然后对他,一字一顿的宣布着:“佟鹤锦,从今往后,你我缘分,到此为止。”
那好似决绝般的话语,直接宣告了他们爱情的终结。他不知该如何挽留她,也许此时,她最想做的,就是离开自己。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路蹒跚地向远处走去。这一刻,他只是感到自己无助,泪流满面,满心凄凉。
他突然想起诗篇里出现的话语,有时候,你明明看见,你最爱的人就在那里,你却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看着她,越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