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里,满树的梅花分外敖饶,一簇一簇红彤彤地,似是晚霞般艳丽。尹落走进梅园时,才看见,一个披着银色斗篷的女子正伫立在花下,凝神望着那些梅花。
她本想细瞧那女子的。只是可惜遮盖的太严,她不曾谋得真面目。走进厢房前,她伸手叩门。等到门开的时候,赵清风一身简易的青布衣衫,面容依旧秀丽。他就站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她看见师兄的时候,眼眸一下红起来,然后,扑倒在师兄怀里,就是一阵低泣。自己伪装地好辛苦,终于,自己可以摘下面具来。
她与师兄一同携手走进温暖的屋子,里面都是旧式的摆设。
绣着春景的屏风,雕花的黄梨木桌椅,吴道子的书画,还有围着雪白锦帘的月洞床。她一进屋子,便看见玉白窗口前挂着一个金架子,架子上面栓着一只红嘴绿毛的鹦鹉,叽叽咋咋叫个不停。
她有些疑惑地望着鹦鹉问:“师兄不是从来不爱鸟兽吗?怎么想起养鸟来。”
清风似是抑郁却含笑说:“来了这里后,很是寂寞,就叫人给我送来一只活物。无聊时,可以赏趣一番。不过最近好些,外面那位女子,总是来找我做衣服。我倒少了很多寂寞。”
尹落听后许是伤心,低垂着眼帘微微颤抖:“对不住,师兄,都是我害了你。”说话间便要哭出声来,只是一味克制着。
听着她的呜咽之声,清风也是有些难过。他拉住妹妹的手,泪眼婆娑说:“怎么怪的了你,是我无能罢了。”
“我该听从父亲的。和你们回老家去,然后嫁给你做妻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终归没有料到,我母亲会以扣押你来要挟我,现在想补救也来不及了。”尹落终于快活地吐出了一腔心思。
而清风听到她的话,握着她的手指只是一颤,然后说:“师妹,我知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咱们都是兄妹的情分,要是真做夫妻,不要说你,连我都会觉得别扭的。你不要多心,我对于你的拒绝并没有介怀。只是不成想,你母亲会将你强行许配给你不爱的男子。”
尹落突然一惊,不知师兄怎么知道这些,于是问:“师兄怎么知道的?”
赵清风才抬头向窗外看:“是她。人们都说她疯了,其实,她比谁都清醒。只是这份清醒,不是谁都有幸能看到的。”
尹落起身走到窗前,然后看了许久都不得章法,她不明所以问:“这个女子是?”
赵清风走到她身边,随意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两人一并看着梅花树里的女子说:“她告诉我,她叫佟鹤容。是你们佟家的大小姐。”
尹落这才一惊。原来她便是那日哭闹的佟大小姐。那日见她,蓬头垢面,满眼警备。今日再看,她竟然如此端庄娴雅。尹落似乎有些惊讶。
这时,赵清风才说:“你知道吗?师妹。你们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疯子,所以,你们做什么说什么都不避讳她。师母做的很多事,她都看在眼底里。你知道吗?那日许子墨和佟鹤锦的花园巧遇,是师母一手安排的。”
尹落的心突然一沉,双瞳一颤:“是她告诉你的?”
清风点点头说:“算是吧。她只是疯癫地提起,说是那日,表小姐和他的夫婿一同逛花园,却遇上了他的三弟。他三弟黯然神伤,居然醉卧在雪地上。”
尹落听后一腔幽怨又涌动起来,他抛弃自己,该是开心至极,为何又要表现出奇的苦痛,还要醉卧在雪地上。她泪光盈盈,低喃着:“他果真为我醉卧雪地?”
清风肯定地点头说:“疯癫的人,话最可信。我相信,佟鹤锦是真的很难受。”
尹落哽咽着:“师兄,我们之间,是有过海誓山盟的,虽然若烟火短暂,但是,那确是我十八年人生里最有意义的日子。”于是,她将她和佟鹤锦的过往朝夕,都悉数讲给了赵清风听。而赵清风终于明白,尹落为何会断然拒绝和自己成婚。
清风对于尹落的话语,伤心中带着更多的担忧:“落落,那佟鹤锦可是名满洪州的风流公子,他对女子没有真心的。你又何必这样在意于他?”
尹落星眸染泪,却依旧笑得如花夺目。她望向窗外,指着那抹红梅说:“师兄,红梅明知开在冬日里会受尽严寒,却依旧选择在冬日绽放。而我亦如这红梅一般,明知会遍体鳞伤,却依旧愿意去选择承受。在爱情的世界里,只有情愿,没有其他。”
清风听后豁然明了,此生,佟鹤锦都会是尹落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很爱,所以很伤。世上真爱,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