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已乱,乱世对于百姓来说,活下去是最大的事情。战乱中,与父母走失的、全家被杀的、父母病死的……各种孤儿,是最凄惨的。各天均会在各种场合,遇到各种让人不忍心的孩子。
当代钜子下令,各天门主如有收养孩子,均归各天自行抚养。会在孩子三岁的时候,有一个测试,如果孩子天资聪敏且有天命在身,就会根据孩子的资质和天命,交由合适的一门培养。如果资质平庸且并无特别,则会有专门的学院,教这些孩子一技之长,或为工匠或为商贾,谋得在这世间活下去的基本能力。然后分派给墨家下属的各大产业中去。
玄苍是一个其实很怕麻烦的人,加上作为一个单身男人,他自认为自己能把自己的饮食起居照顾好已是不易,所以天启一门,孩童最少。突然多了墨璃这个不足半岁的婴儿,他的落雪居顿时就乱了起来,不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从最开始他厚着脸皮找徐靖帮忙找刚生了孩子的产妇要奶水,到后来手脚麻利的学会了给阿璃换尿布洗澡,一路走来,也算没有假手于人。墨家与别家不同,并没有高低上下明显的分隔,要说谁需要侍女仆妇才能生活,那绝对也入不了墨家各门的。所以,玄苍虽然已经是天启首领,虽然有些自理能力不足,但是身边也并无侍女仆人。此后很多年,每当他想起那些半夜起来照顾阿璃的日子,都不禁扶额且莞尔。
落雪居门口的那棵樱桃树又结果子了。阿璃非常期待的站在树下,笑嘻嘻的等着同门的师兄们上树给她摘樱桃。虽然她还不到三岁,但是她已经知道,树上红彤彤的果子,果肉柔软,酸甜可口。“哥哥,果子好吃么?”阿璃见师兄们自顾自的在树上已经开吃,有些心急,但是小小她并没有急切的找他们要,只是昂着头问了起来。若琪在树上吃的热闹,听到阿璃的询问,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自私了,急忙摘了最大最红的几串,跳了下来。若琪把果子撰在手里,牵着阿璃的小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阿璃乖,我们回去洗了再吃好么?”阿璃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哥哥为什么不洗了吃?”若琪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只得快步拉着阿璃就往屋子里走。
玄苍远远的看着,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他有点小小的得意,却又有点担忧。阿璃从小似乎就比别的孩子早慧,就像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样,就算有很想要的东西,也从来不会以撒娇耍赖的方式得到。她总有办法,让人给的心甘情愿。不知道这算是自己的教育成功,还是她天性使然。但是她又从来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如果她有不满,又总是第一时间表达出来,不会管对方听到是什么心情。马上阿璃就三岁了,虽然并不知道她准确的生辰。她即将迎来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试炼,她得去天寂阁了。
“你专程来天寂阁,不会只是想找我来叙旧的吧?”林河洛专注的看着眼前的龟板,压根都不抬头正眼看玄苍。玄苍是知道她性子冷淡惯了,也不恼,轻声说到:“什么时候,天寂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得有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来了?”河洛放下龟板,也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得说到:“过来,喝茶!”玄苍觉得这事没他想的那么好办,只得规规矩矩的坐下来。他看到河洛喝的是白毫,阻拦道:“徐靖没告诉你,这茶寒?你本来身子就很寒了,就别喝这种茶了!”河洛轻笑:“那庸医,这么多年了,没见我死也没见我好,他的话,不信也罢。”也是,徐靖虽然是天守之首,但是这么多年,他用尽了办法也没有让河洛的身体有什么起色。
情深不寿,过慧易夭。林河洛生于大夏最出名的阴阳世家,其父林锦书也算出世的阴阳家中,最得意的一个。但是与那些藏在高山密林或者隐于市井的相比,他总得为那些权贵,窥天机泄天机,才能换回他滔天的权势。阴阳门徒,在入道之日,其师都会让他们选:贫、孤、夭,三个总得选一个,上天总是很公平,想要得到,先得付出。贫,就是虽然你换取了窥视天机的能力,也就把此身所有的财富运气做了交换,无论如何,都会一贫如洗。孤,就是孤独终老,无爱人、无亲人、无子女,甚至会命克家人。夭,就是早亡,死于非命。大多的阴阳易者,都会选择贫,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天道如此,财富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林锦书不一样,他内心关于权利和财富的欲望,让他选择了孤。年轻气盛,少年成名,让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得失。当他的第一个夫人,怀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却病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在意。那时候年仅二十八岁的他,官拜大夏国师,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有些东西,是亲人的命数换来的。但是当他失去自己的第四个孩子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他跪在自己师傅的观门前,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师傅才让一个青衣小童给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行不义,自食果,天下变,早盘算。”然后,关闭观门,再也不见。
林锦书拿着那张纸条,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府邸。看着那占地百亩气势恢宏的国师府,想起这些年,娇妻美妾的环绕、烈火烹油的铺张,想起自己帮大夏皇室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他把自己关在镜室,闭门谢客,思虑了整整七天。然后,遣散家仆美妾,带着自己所有的金银细软,跑了。这可吓坏了大夏皇室,他们本以为有这个通天的国师保着,可以延续国运,继续自己骄奢淫逸的生活。没想到这个不负责的货,居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