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起了雨,起初就是几点细雨,慢慢地雨越下越大,隐王的衣服完全湿透了,雨打得他睁不开眼睛。她放弃他了,她对他到底是有多失望啊!
围场的事情他已经明白过来,他的情不自禁差点害死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无法做到对她像对陌生人一样,他无法当她是梅若惜,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女人。
总是不经意间把她推入险境,他暗恨自己无能,她理应对自己失望。他没有怪她,只能怪自己做得不够好,或者说,此前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雨声越来越响,敲得梅若惜的心血花四溅。隐王还没有走,他一定被淋透了。既伤透了心又被无情的雨水敲打,他一定会着凉吧!他真的能挺过来吗?
她望着墙角那把静静等着她撑开的伞,它在召唤着她。她狠心地移开视线,试图把自己的目光定在书本上。可书上写着什么,她一个宁也认不出来了,眼里心里都只有隐王落寞的身影。
“书拿反了。”身后的雪狼忍不住提醒一句,向来冷静睿智的她也有这样张皇失措的时候。
梅若惜放下书,望着窗外,雨越大,她的心智越不坚定。也许是因为坚定无情已经到达的底线,她无力再装下去了。雨打瓦片的声音,雨打梧桐的声音,雨打阶石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汇成一片,在无情的谴责她。
梅若惜咬咬牙,拿着雨伞奔向花园。雨水飘在脸上,衣裙也被湿漉漉的地面弄得又湿又脏,她已全然顾不得了。她要收回那些狠心的话,她要回到他的身边,为他撑一伞的雨。
只不过几步的路她却像跑了一百年,水气迷蒙,她猛地站住了脚,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了,闪亮的目光也暗了下来,他走了。她无法想象他是多么失望地离开了这里。
伞无声地落了下来,也许,从此彼此是路人了!
梅若惜低着头,怅然若失,喃喃自语道:“也好!也好!也好!功夫总算没有白做!”
太子宋祁琛可以名正言顺地入朝议政了,然而他本人并没有多高兴。东宫一边士气高昂,全情投入在春考泄题案中,很快他们发现不但泄题,里面还夹着李贻柱这条大鱼。大量的证据浮出水面,整个东宫都兴奋得睡不着觉,日夜赶工,只怕稍不留神,证据就被毁了去。当然太子除外,他是唯一准时准点上床睡觉的人。
同样夜不能安的当然还有敬王及整个吏部了。策士们无休无止的商讨应对之策,个人私记的小账本全部销毁,该毁的物语赶紧毁掉,该灭口的也客情不留情地灭口,都赶着上吊似的透不了一口气。
这边东宫与敬王斗得你死我活,那边睿王府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隐王妃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亲上作亲,娶的是现琅琊王高希的堂妹高媮。这些并非她之前向他提议的人选。
众人皆暗暗称奇隐王怎么会错过这么大好的联络朝臣,扩大势力的机会?难道真是酒喝多了喝傻了?淑妃的解释是隐王喜欢就好。齐帝对隐王的表现很满意,给了很多的赏赐。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赶时间,迎亲定在了五月十三。左妘瑶有些小失落,闷闷不乐地陪在梅若惜身边。
他终于要娶亲了!梅若惜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句。自那日以后,两人再没有相见,彼此也未互通消息。当然,他在做什么她是一清二楚的。
手起笔落,写了一个大大的“和”字。愿他们夫妻和谐,琴瑟和鸣。她是衷心的希望他能够幸福,虽然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姐姐的字真是越来越圆润飘逸了!”左妘瑶站在一旁赞道。
“大夫说我不能常伤世感怀,作悲声哀音;又不能思虑太多,劳神伤身,思来想去,也只有练字不用那么费神伤情了。”梅若惜一笑,自嘲道。几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皆因平日里太放纵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听南宫烈的,少点伤春悲秋。
街上锣鼓震天,隐王的迎亲队伍经过云舍后街,隔着层层高墙仍能听到那抗辩喜庆。两人不禁停下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一个轻声一叹,一个心中一叹,相对默默无言。
“姐姐可听说了吏部买卖官爵的事情?”还是左妘瑶而不住性子,岔开话题问道。
梅若惜恢复往日的笑意吟吟,反问道:“你怎么也关心起朝政来了?”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些人真是太过份了,竟然以权谋私自此,视朝廷法度于无物,真是可恶。”左妘瑶都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官场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你一世家小姐,闺阁女流就不要在意这些事情了。还是好好地为自己觅个良人是正经。”梅若惜并不想上次的事重演还是换个话题的好。
左妘瑶嘟着嘴,失落地道:“我不是还有孝在身嘛!”
“皇上责令公主为世子守孝三年,他们夫妻之间本应如此。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要守上三年?”这个明显是谎言。
“我、我这不是没有缓过嘛!”左妘瑶不知如何倾诉自己的失落,当初梅若惜便是不同意的。后来她得知安贵妃曾为她说亲,却被隐王拒绝了,她知道隐王是绝不可能即她的。
梅若惜看出了她的窘迫没逼问下去,这时菊树进来了,说门外有人送了礼来,从唇诘得知是隐王派人送来的。
隐王?在他成亲的当年派人送礼来?他想干什么?梅若惜很惊讶。菊树呈上一个雕花黑漆木盒,盒子厚重简朴,花纹别致,线条流畅,这会是一份什么礼物呢?梅若惜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慌乱,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到了高府,准备进雁了吧!
左妘瑶并不知道是隐王送来的,可是梅若惜脸色凝重,让她觉得这份礼物于她定是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