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惜大惊失色,可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隐王什么也没有发现,她现在就自乱阵脚,未免过于紧张了。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冠,平静向卧房走去。
隐王起初是躲在后院的花影下。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他起了疑心便跟了上去,那个影子把他引到一个布置清素淡雅的房间。房间是灰白的色调,虽然是窗明几净,但若作为一个嫂子的房间也未免过于素净,倒不像是绣房了。
他四处查手,目光不由得落在梳妆台上半打开的那个柜子。难道那个影子把他引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他看里面的东西?隐王非常疑惑走了过去,这时才发现梳妆台上的镜子竟然用布遮住了。隐王更奇怪了,天下的女子都恨不得铜镜清晰如月,如瞧见自己脸上任何一点小小的瑕庇,可这房里的主人为何却要把镜子遮住?难道她并不想看见自己?
隐王顾不得思索,左妘瑶和梅若惜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们竟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他忙敛住心神,坐了下来。那个影子是何居心?难道是想让自己被左妘瑶发现吗?
他皱着眉,目光还是忍不住扫向那个柜子。柜子里放着一块小茶杯托大的沉香木雕,他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木雕光滑润泽,显然它的主人经常摩挲把玩,这边缘才会如此细腻。沉香木是世上最坚硬的木头,上面非常简单地刻着一朵梅花。背面用古篆体刻了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落款是一个“瑧”字。
那是萧虹月十六岁时,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当时宋祁瑧虽贵为南齐王子,但他吃穿用度全赖于西齐,他想亲自为她献上一份礼物,一份足以代表他情谊的礼物。
他偶然得到一小块上好的沉香木,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刻上这么一朵梅,这么几个字,才打磨得那么圆润,那么光滑。他满怀忐忑地把这份礼物揣在心口里,他担心,她是滞愿意接受。
沉香木虽然是木中极品,但对于从小的各种衡世珍宝中长大的萧虹月来说,这份生辰寿礼无疑是普通的一份。
他还记她当时看到木雕的样子,是欣喜,是快乐,更多的是心疼。她把他的手贴在娇嫩的脸颊上,深情道:“看,都把你的手磨损了。”说着还轻轻地亲吻他的手。
指尖似乎仍然残留萧虹月唇间的温余温,那温柔甜美的胭脂香味仿佛还在身边。这块木雕怎么为在梅若惜的手上?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想干什么?她的居心何在?
隐王猛然惊觉,梅若惜已经冷冷地站在他的面前。“殿下在此多有不便,请出来一叙。”梅若惜的声音很平静,对他的发现毫不在意。
“这是什么?”隐王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问道。知道他的脾性,知道他所有的动作,所有心思,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难道殿下自己不认得了么?”梅若惜冷笑一声,反问道。
“你是月儿?”他不敢相信,除了背影,眼前这个女人有哪一点像她?可他对她偏偏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难道她真的是月儿?“你是月儿?你是月儿?”他不敢相信却又坚信,傻傻地呆在原地,竟然一动也动不了。
是!我是你的月儿,我是你的月儿啊!对不起!瑧哥哥!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对不起!刺了你那一剑!你还好吗?你真的还好吗?心已泣血洒泪,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是梅若惜,殿下!”梅若惜面无表情,眼中流露出在看一个可怜人的眼神。
她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眼神?月儿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我与公主是生死之交!”她尽量让自己的证据听上去平静,像叙述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们是至交?”隐王满眼疑惑,她们是如此交情,他为什么没有听说过?
梅若惜自然知道他的疑惑,道:“大小春山你应该听说过吧?”
隐王一惊,他当然听说过,每年萧虹月都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三两个月,问她去哪儿了,她闭口不谈。只是每一次回来无论在武功和学问上她都进益不少。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去小春山学艺去了。“你是姽婳盟的人?”
“殿下知道得还真多,看来月儿是把自己的身家底细都告诉殿下了!”梅若惜冷笑一声道。
隐王确实有听过这么一个江湖帮会,听说这个姽婳盟就是由当年大名鼎鼎的竹夫人所创,盟里全是女子,她们行事诡异,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而又让人无法察觉,她们具体做些什么,是些什么的人竟无人知晓。
“我知道的也只是这么多!”虽然他与萧虹月两情相悦,山盟海誓,但是关于姽婳盟的事他知道得并不多,他也无意窥探。
“我们盟里有一条不成方的规矩,盟里的姐妹若是冤死,那么生者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对她报仇!所以我来了,并选择了隐王殿下你!”梅若惜冷冷一笑道。她的理由是那么顺理成章。
“不惜一切代价?”隐王挑挑眉,她以为她们面对的人是谁?是大齐的最有权势的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诛左仲,助殿下登上大位!”梅若惜把最重要的一环略去,她可不能让他知道她的最终目的。
“我记得梅夫人曾经说过自己是一个生意人,赔本的买卖不会做,那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隐王瞪着眼道。他的思绪有些混乱,突然跳出一个陌生人说要为月儿报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若惜迎着他的目光,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眼泪似乎要不争气地掉下,她忙别过脸,努力平伏自己的心情。良久,才幽幽地道:“生意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殿下生在为权势而不惜手足相残的帝王之家,难道就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吗?只怕也未必吧?”
她冷笑一声,又道:“有些人本不应该遇见,有些情本不应该种下,一切也逃不开一个‘情’字。难道在殿下的心里,我梅若惜就真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么?”梅若惜无比落寞,她突然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