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他自暴自弃地过了十年,当要重返大齐朝廷时,他却无从下手。现在他深深地明白,他,从来未属于大齐,从未被宋氏皇族接纳过!这个郡王的身份只是一个空壳。
“殿下从小在西齐为质,回国后又遭遇变故,大齐的朝堂可谓生疏得很。军方的势力过于敏感,民妇能做的也极其有限,殿下不虑也罢。倒是民妇想了解,殿下愿意为这条至尊之路牺牲多少呢?”他看似一无所有,可他有的是太子与敬王所不具有的品质,仁义与真诚。
隐王一震,为了这个至尊之路愿意牺牲多少?倾尽所有他也要让邓氏、安氏、左氏付出代价,他要为母妃、为月儿报仇!“什么意思?”他很警觉的反问道。若要像邓氏、安氏那样不择手段,甚至背恩忘义,他做不到!
梅若惜缩了缩身子,实在是太冷了,她顾不了保持自己风度。隐王这才发现这个一直貌似坚不可摧的女子此刻的软弱无助。他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鹤羽大氅递到她面前,道:“给你!”虽然平日在风月场上迷倒万千少女,但他从未主动对哪个女子示好过,除了萧虹月。
他的话没有半点温柔,直刺刺地坚硬。梅若惜接过大氅,自已披上。她知道自己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她不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丝怜惜。
她轻轻地吸一口气,隐王残存的体温早已消失了,可他的气息仍在。“民妇的意思是,殿下不能依靠强大的母族,却可以依靠强大的妻族。兰台寺卿魏严的女儿魏兰饱读诗书、温婉娴淑,尚待字闺中——”
梅若惜还没有说完,隐王便马上打断她的话,道:“本王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已之私而葬送了一个女子的幸福。况且本王已有原配妻子,想必魏大人的女儿也不甘愿做本王的侧妃吧?”隐王妃只有一个,那就是萧虹月!只有她,才是他的妻!别的女人再好,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如果是一个痴恋殿下的女子呢?她愿意不计名分地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会答应吗?”梅若惜继续问道。嗓子微微有点发疼,她斟了一杯酒,发现是冷的,只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隐王冷冷地道。他知道她指的是谁,凭她的缜密心思只怕早把自己连同自己的身边的人都查得一清二楚了。邓嫱,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
“如果是圣上的意思呢?”梅若惜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要知道这是殿下日后不可避免的。”她是应该为他的专情感到高兴吗?她宁愿他能爱自己少一些,这样他的痛苦会少一些,她的痛苦也会少一些。多么深情的人儿,自己是何其地幸运!就连自己也不禁要嫉妒当年的萧虹月了。
“那就以后再说吧!”隐王冷冷地说。他虽然终日在风月场上流连,也经常把那些眉目有一点与萧虹月相似的女子带回王府,精心地在她们的手臂上刺一枝滴血梅花,但他从未临幸过她们。整个隐王府里甚至没有一个女人!
梅若惜淡淡一笑,道:“民妇明白了。民妇让人收集了一些朝中文武百官资料,明日会让人送到府上,殿下趁此机会阅览一下,兴许对殿下有所助益。”梅若惜话锋一转,她不想再伤害他,也不想再伤害自己了。
“有劳费心了!”隐王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他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回去是要好好做功课了。
梅若惜脸色发白,神色甚是疲惫。隐王见她身体怯弱,知道她有不足之症,便道:“天色已晚,坊门已关,回去多有不便。你——就到榻上休息吧!”孤男寡女终究不合礼仪,隐王不禁暗暗后悔把时间约得这样晚,还约在了这种地方。可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绾心阁与梅若惜有密切的关系。
“民妇乃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便不与殿下推迟了。”梅若惜不以为意,取下大氅,和衣而睡。她实在是太累了,而身边是他,她很安心。
“请自便!”隐王喝着酒,便不再看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他很自在,不知为何现在他有些局促不安。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从未把她们当作女人,而梅若惜是特别的,她特别地了解自己。
连续喝了几杯,不可否认没酒坊的酒确实要比别处更为香醇。醉眼迷离中,他似乎又看见了萧虹月,她款款地向自己走来。
梅若惜躺下不久就睡着了,这是十年来她睡得最踏实的一晚。最爱的人就在她的身边,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知道那份感情没有变。“我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这是在三生柳下她许下的心愿。当年亲手系上的红丝绸仍然在北风中飘扬,爱在,它便在!
“我宋祁瑧一生一世都会陪在萧虹月身边,永远不离不弃!”这是他当时的承诺,萧虹月很高兴,脸羞得比雪中的梅花还要娇艳。
“不!我说错了!”看到她娇羞不胜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她。
“什么?你想反悔?”果然萧虹月急了,小脸通红,粉拳捶了过来。
他捉住她的小手,笑道:“我绝不后悔!可我觉得我们是上辈子的缘分,这辈子延续,下辈子我们还会相遇、相知、相爱、相守!下下辈子也是一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好不好?”
萧虹月在宋祁瑧温柔的目光里都快要融化了,她假装非常认真,非常慎重的考虑了一番,道:“好吧!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明明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却要假装矜持。宋祁瑧就是喜欢看到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又可爱又可笑。他把她揽入怀中,三生柳的柳枝在他们身边轻飞曼舞,是这棵古老柳树为他们送上的祝福。
这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风轻柔得就像情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萧虹月突然把他推开,她穿着血红的嫁衣,恶狠狠地望着他。他惊恐又痛心地望着萧虹月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