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王屏退了众人,众姬愤愤而去。梁宵最后一个出去,关上门,本想在门口偷听,回头看见雪狼冰冷的面具,吓得花容失色,忙捂着小心肝,不情不愿地回避。雪狼面无表情地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隐王脸色阴冷,一改平日里放浪形骸的模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这句话说得不快却很清晰,显然是在告诉梅若惜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梅若惜看着他戒备的样子,她知道只要自己也像刚才那位舞姬一样露出肩膀上的那枝刺青,他定然能认出她来。同样是傲雪寒梅,她的跟其他人的就是不一样。
他一定会上前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在她的怀里像小孩子一样哭泣,甚至会马上带着她远走高飞,过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她要报仇!那是灭族的血海深仇啊!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我到底是什么人殿下不是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吗?”梅若惜仍然保持着她那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是喜还是悲。
隐王睫毛一挑,目光亮得更是阴寒。虽为男人他却长着长长的弯弯的让所有女人的羡慕的睫毛。她知道他在查她,那便意味着要么她比冰雪还清白,不怕他查;要么她深不见底,凭他的能力只能查到她想让他查到的。他望着笑靥如花,泰然自若的她,他坚信是后者。
梅若惜站了起来,这里的铺设极尽奢华,帐幔帷幄无不镂金刻银,真是太奢靡了,京城的老爷少爷们太过享受了。隐王望着她的背影,恍然间又似看到了萧虹月。他心头一震,酒杯里的酒已经溢出来了。
“其实我今日来想跟隐王殿下打个赌。”隐王半天没有吭声,估计还在猜测她的来历与动机,干脆早点告诉他早点离开这里。绾心阁毕竟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她不宜呆得太久。
“打赌?”隐王一听冷笑道,“自从本王记事起打赌就从来没有输过!”除了输起萧虹月,不是他不能赢,那是他心甘情愿的输的,他就爱看她赢了之后的得意模样。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
“我赌今年的年三十的夜晚殿下在皇宫里吃。”梅若惜淡淡一笑道。她也想起了年少时与宋祁瑧的赌局,每一次都是她赢,除了第一次。那天真烂漫的时光多美好啊,可惜回不去了。
隐王在西齐做了两年炮灰平安无事的回京后,齐帝以西齐连生乱民加罪于他,撤去五珠,削减封地,贬为郡王。在朝中无任何官职。起初回京,齐帝稍有不顺意便会把他召进宫中大加训斥,之后想必他也觉得无趣,便不再召见。父子两人同住一城,居然整整六年不曾相见,齐帝只怕早把这个儿子忘了。
隐王笑了起来,起初只是冷笑,渐渐变成大笑,最后笑得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是本王有生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他的笑里有掩饰不住的悲哀,深切的悲哀。
他像一缕游魂在这个金陵城游荡了那么多年,若不是有琅琊王这个母舅世家在,他早就无法在京城里立足!宫中大小宴会无一不在避他,也只有在这种烟花之地,他才能被当作贵客看待。年三十的晚宴居然会请他,他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位弱柳扶风的女子发了什么疯,竟敢打这样的赌。
“殿下大可以不信,但我若是赢了呢?”梅若惜没有半点恼色,笑容依旧,看上去非常自信且有把握。
隐王一怔,他开始认真地考虑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游猎调查的资料说梅若惜在永庆八年嫁给江右云家嫡长子云于野,次年丈夫就病死了。守丧三年之后便开始着手经营没酒坊,短短八年的时间就让没酒坊遍地开花,不但在齐国,在中原十六国都有分坊,这个女人的能力不容小视。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样的话。
可经商之道与弄权之术相去岂止十万八千里?她说这话未免有点过了。可隐王转念一想,不禁对自己的过激反应哑然失笑起来。她不过是个商人,纵然还有其他江湖背景,她又能搅弄出什么风浪来?自己竟然去思量她的话?还真疯了!
“既然你有通天的本领那你应该知道本王是个无事闲王,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她想玩他就陪她玩玩,他倒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反正这日子也是无聊得很哪!他说完,拿眼觑着她,摆明了要耍赖。
“娶我!正室!在你登基之后!”梅若惜仍然笑容可鞠,她说得很平静,也很理所当然。
隐王脸色一变,他的妻只可以是萧虹月她凭什么?可他的恼怒转瞬即逝,一个被遗弃的皇子想要登上大宝,一个寡妇想要当皇后,这世上真的不会再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
他又笑了,这一次简直是笑抽了,笑得他直不起身来。他不是觉得梅若惜疯了,而是觉得自己疯了,自己竟然那么认真地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真是太好笑了。
隐王笑得喘不过气来,等他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梅若惜已经离开了。她离开前说了一句话“殿下不回答,若惜就当殿下同意了!”他同意了,好,就当是他同意了!他倒要看看,就剩下这短短的十五天,她能翻出个什么大浪来。
梅若惜披上披风,把帽子拉了下来,大半张脸就被严严的遮住了。转过后院,上了马车,便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雪狼望着她,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说吧!”雪狼一惊,南宫烈说梅若惜长了一只心眼,让她与她相交之时坦诚相待就可以了,不必避讳太多,看来真是这样。
“主人的赌注——”雪狼有些犹疑,但还是问出口。她只是梅若惜的护卫,只管保护好她就可以了,其他的与她无关。可是梅若惜说要嫁给隐王,那她的前主人呢?南宫烈为她可是耗尽心神。
“每个人做事都得有他的理由,小事小理由,大事大理由。想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推上至尊之位,理由不够大,怎么能让人相信呢?”梅若惜淡淡地道。
这么说就是说是假的了?雪狼心下稍安,马车里回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