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的烟摊子在八月二十八重新摆出来,除了冰柜上的东西所有的烟啊零食啊饮料啊都要重新进货,这批货又要了他们一笔大钱,佳妮估算了一下损失大概有四千元,一个小小的烟摊子损失了四千元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么多天的努力,那么多天的辛苦又付诸东流了。“又没剩什么钱了。”佳妮失落而难过的说道。“慢慢赚吧钱是可以赚回来的,其实我们损失还是小的你看我们前面那两边的店子——书店啊、副食店啊、药店啊……更加损失大。听说谢亮的鲜花店也损失惨重,所有的鲜花变成泥巴花了,我想他们有门店的损失都应该以万元来计算了。”
晚上收了工以后佳妮故意问仁义:“老公,其实这次洪灾,如果我们抓紧时间把贵重的烟带走的话,损失就没有这么大了,你呢想到了救人却让自己受到了损失你后悔吗?”“这有什么后悔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人命关天啊我对得起天地良心就问心无愧了,要是为了自己这点私利,哪怕听到有一个人因为没被叫醒而淹死了我也会良心难安的。”“嗯,对!老公,你的决定是对的。钱可以慢慢赚可命没了就再也没有了。”
一场洪灾虽然已过去,但人们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仁义为了想多赚些钱,不顾佳妮的劝阻一定要在二十八日继续摆摊,所有的污泥和残渣已经清理干净,马路上、道路边、市场里都像没有发生过洪灾如从前一样有条不紊的各自忙着自己的生意和生活。但隐形的毒气和细菌还是存在的,它们在太阳的暴晒下让仁义的脸上长满了毒气,一个个如小红豆的粒粒如雨后春笋般在仁义的脸上迅猛的生长着。佳妮看着心疼买了一盒药膏给仁义。这个时候正是酷暑时节仁义和佳妮头顶如火的烈日,汗水和着飞扬的灰尘在他们的脸上无声的流淌着,仁义拿着长帕子擦汗,一条帕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把他们脸上如蚂蚁般爬出的印痕擦拭掉。
一个下岗人员没有什么原始资金,又得不到父母的资助和帮助,只能在烈日下,在风雨中,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赌明天,以牺牲自己的健康来维持自己的生存状态,以为自己年轻,以为自己扛得住,以为自己受得了烈日的肆意暴晒,就算流血流泪流汗也无怨无悔,只因为心中一直怀揣着梦想,只因为一直坚信未来一定会是美好的,所以他们努力的扇动着梦的翅膀,他们都知道:要想实现梦想必须要靠勤劳和坚持带动羽翼。这就是他们的信念,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们,让他们有勇气和力量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秋天已经到了,但那火红火红的太阳依然如嗜血的玫瑰炙烤着大地,仁义和佳妮坐在摊子上不需半个小时就会口干舌燥,一瓶一瓶的水一下子就会喝完,因此佳妮都要在晚上囤好冷开水。傍晚时分红彤彤的夕阳还久久的挂在天上舍不得离开,万丈霞光在夕阳的映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让仁义和佳妮都觉得特别刺眼,都希望这火红的夕阳和耀眼的霞光早日收回它们的余光。没摆摊子的时候觉得落日、霞光、余辉都是人间美景,充满了诗情画意,现在却觉得它们是一些调皮鬼、讨厌鬼成心跟他们作对。尽管很热很累,但由于生意很好,就算再热再累他们都觉得值。
转眼到了十月国庆,一家大型生活超市——家家乐生活超市,在他们摊子的斜对面开业了。这是这边唯一的一家大生活超市。仁义和佳妮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超市的诞生会给他们的生意带来致命的一击。由于生活超市品种齐全,价格实惠,再则很多人都觉得在大型超市买东西很有面子,碰到熟人问你到哪买的东西都会自豪的回答:到超市买的。去超市好像是一种尊贵的象征。一种新型商业的产生会让很多人有一种新鲜感和好奇感,所以生活超市的生意异常火爆。
矿泉水超市是一块二,仁义他们卖一块五,饮料超市卖两块五,他们卖三块价格悬殊并不蛮大,但他们的生意销量却大幅度减少,这让他们始料不及,也感到一种严重的危机感,好在超市晚上九点钟就关门了,仁义和佳妮只有靠延长摆摊子的时间来赚一点钱,可到了凌晨十二点钟或者一点多钟的时候街上行人稀少,整条热闹的街到了凌晨已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路人匆匆走过,有的买一包烟,有的买一包零食便急匆匆的走了。在这四个小时里最多赚个十块八块的,但仁义和佳妮也挺满足的,总算是有些收获没有落空没有白做,他们的心情就像要上山打猎的猎人,本打算到山上打一只老虎,可等了老半天却只打到了一只兔子就马上自我安慰:总算没有空手而归。还有几次佳妮看到几个穿着怪异的男人过来都心惊肉跳,生怕这些人是来挑事端的。每天到了凌晨佳妮就开始提心吊胆,又想多赚点钱又怕碰到流氓无赖来闹事,这种矛盾的心理一直让她坐立不安。她又不敢把自己的这种心情告诉仁义,怕仁义也担惊受怕,或许仁义也怕碰到流氓无赖怕佳妮为此担忧也闭口不提。两个本就本分胆小的人在一起彼此壮胆,在一起相互依靠,佳妮忽然想到一个成语——相依为命,这个成语现在用在他们身上是多么贴切啊!
到了十一月份佳妮开始算十月份的收入和利润,毛收入五千六百三十二块五,超市开业了以后零食和饮料的销量明显下降,烟的销量还是可以,但烟的本钱大而利润低,除掉租金、电费、占道费……一个月纯收入才柒佰伍拾元。这是自摆摊以来收入最低的一个月,佳妮拿计算机算着算着心里很是失望。
这时候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冰柜的生意也如天气般开始降下来,卖完冰柜里的东西,仁义把冰柜清洗干净把它放在仓库里的一个角落里。佳妮考虑到冰柜的收入没有了只有靠多进些零食的品种来增加收入,于是她到家家乐超市看看什么零食畅销。隔了几天她到批发部也进了许多零食,尽管品种增加了,但零食的生意还是上不来,其实他们现在的价格跟超市的价格是一样的,但这些人就愿意到超市买,望着一大堆的零食已经在滞销阶段仁义和佳妮都很失落。有时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往家家乐超市望去,只见家家乐超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门庭若市,而自己的这里却门可罗雀一片萧条,这让他们都倍感伤感,心里涌出一种强大的挫败感,仁义叹了一口气说:“超市对我们的生意影响好大啊,我们就靠卖一些烟利润上不来零食又不好卖照这样下去我们的租金都要交不起了。原以为我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让我们的生意遭受重创,看样子啊又要等到夏天摆冰柜的时候才会好起来,可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啊。”“别着急看看十一月的销量再说吧生意是算不到的。”佳妮安慰着仁义。
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他们摆摊子的地方虽然是一个好码头,但也是一个风口,四面八方的北风呼呼的吹来让人无处躲藏。他们只能迎着如刀的寒风守候在摊前只想多赚几个钱而已。仁义穿着厚厚的皮衣一会儿站起来伸伸腿、弯弯腰;一会儿又坐下双手用力的相互摩擦双脚使劲的蹬着地;一会儿又站起来做一下扩胸运动以此来增加热量。他一边做一边说:“老婆,运动运动一下吧,运动一下真的就没这么冷了。”佳妮坐在烟摊旁缩着头,弯着腰,曲着身子,尽管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脖子上围上了宽宽的长长的围巾,可凛冽的寒风还是吹得她瑟瑟发抖,冷风如催熟剂一样吹得佳妮的脸儿红通通的如熟透了的西红柿,两个耳朵也被寒风吹得红红的如正在烈火中烧烤的铁。牙齿不停地打颤,双脚都不敢下地只能搭在凳子的横杆上,佳妮一会儿搓手哈气,一会儿捂住耳朵,一会儿又揉揉耳朵以此来让自己暖和一点。
这时候地上就像一块冰一样冷冰冰的,这么冷的天气让人实在受不了了。过了几天,仁义想了一个办法,买了一块白薄膜和夹子,把白薄膜夹在太阳伞上垂下来,然后把后面、左边、右边围了起来,只有前面没有围,因为摊子前面是一个重要的位子,顾客一般是站在前面买东西。第二天仁义买了煤和煤炉给了取暖用,两个人坐在围好薄膜的地方烤着煤火佳妮笑呵呵的说:“老公你真聪明。”仁义望着佳妮苦笑了一声说:“你真是一个傻瓜,跟着我没享到福还乐呵呵的傻笑。”“你看你生意差一点就不开心了,慢慢来吧,你这么聪明这么会想办法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我等着哦。”“什么聪明不聪明啊,人都是逼出来的,劳动创造智慧啊。你看,有时候我们后面的风,把我围着的白薄膜吹得贴在我们的身上好像是已经穿在我们身上了;有时候前面的风吹来吹得我们的白薄膜飘飞起来就像一块白布;有时候风从左边吹来,有时候风又从右边吹来,这风啊真的是无孔不入啊,我要不这么围着真的会冷的感冒。”
由于天气太冷了到了十一点钟街上就更加冷清了,只有几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的路人缩着头匆匆而过客人更是少的可怜,超市关门以后只卖了两包烟,软白沙赚了六毛精白沙赚了一块八,差不多四个小时只赚了二块四毛,仁义一边为佳妮暖手,一边说:“以后啊我们没必要这样耗着了,摊子摆到深更半夜辛辛苦苦熬了夜钱又没赚到多少,要是病了还要倒出钱划不来,你看这么多天过去了到了后半夜根本就没什么生意,冬天冷大家都想早点睡,不像夏天热的睡不着都想出来溜溜顺便买一点东西吃。”佳妮点头同意。她看到仁义以前饱满的脸现在变得尖尖的,国字型脸已经变成了尖脸,先前上班的时候皮肤白净而有光泽而现在皮肤黑了也粗糙了许多,心里顿然生出疼惜之情,她满目柔情的望着仁义,然后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仁义的手,紧紧地握着,她这个动作——是一种力量的传递,一种能量的传递,一种无论多苦多累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无言的宣言。夫妻之间有的时候一个动作比语言更有感染力。仁义抬起头正迎上佳妮的眼,伞底下的一汪深情,寒风中的那份理解,手与手一起紧握时的那份情深彼此都能懂。仁义给以紧紧地回握。为了生活他们一直坚守着这个烟摊,不管春夏秋冬依然风雨兼程,依然一起笑对人生。
尽管他们一直坚持着,一直坚守着,可生意还是冷冷清清没有起色,到了十二月初佳妮一算帐,大失所望十一月的总收入只有贰仟壹佰捌拾贰元五角利润只有伍佰多一点。仁义想:这样耗下去还是不行,既没赚到钱,又浪费了时间,只有另谋出路才有活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