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真紧张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头却不敢抬起来。
英语老师把头低下,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被班长用透明胶布贴在讲台紧右侧的花名册。
讲台下的同学们都在安静地等待着。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们此时也猜不到,只能就这么像案板上的鱼肉任老师刀俎。
终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被老师响亮地叫出:"郝真!〃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打破了长久的安静又压抑的氛围,让除被点名者之外的同学们都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气。
郝真只好勉为其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心里直叫:"怎么这么倒霉!〃但看到前排的同学们都回头用一种奇怪又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就没心情大惊小怪、怨天尤人了。
英语老师只看了郝真一眼,便低头看着课本,立即说出一个中文句子:幸福是良好的健康加上糟糕的记性,让郝真用英语说一遍。
郝真认真地听完老师口头出的考题,心里突突地直跳,心想:这下子完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老师突然来这么一出,不是之前说好了只考单词和短语吗?竟然临时变卦!她再聪明也没有掐指一算的本事呀!
但很快郝真就镇静了下来,她知道事到临头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怎么也得努力地想一想,兴许能答上来呢!
英语老师倒也耐心,就那么安静地等着。
同学们有些也着了慌,忙低头把课本翻到课文的那一页,"临时抱佛脚〃起来;有的依然回头看着郝真面不改色,也都有些暗暗地佩服起她来;至于那些心地仁厚善良的是在心里替郝真着急,希望她能够顺利地过关,同时又替自己捏了把汗。
郝真磕磕巴巴地:"Happineisgoodhealthandabadmemory."
英语老师仿佛在冷笑,说:"这么简单的句子说得这么磕巴,亏你还是年级前一百的学生呢!下了课把这句子抄写五十遍,明天和作业一起交上来。〃
郝真低下头,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是。〃
英语老师又仔细地看了郝真几眼,才看清这个女学生的样子。她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似的眼睛立即惊讶地睁大了一圈,过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随即漫不经心地一招手命令她坐下。
郝真就悄无声息地坐下。
下了英语课,郝真立即趴在课桌上,头侧向里深深地埋进了臂弯。
身旁的同学看她的身子起起伏伏地震颤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上衣的袖子,知道她在哭泣。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上前去安慰她,即使有想去的,又怕自己的特立独行会使自己被同学们孤立,也就只有明哲保身地放弃了。
是的,郝真很伤心,人一伤心就难免从眼睛里流出泪来。
因为刚才英语老师那句:"亏你还是年级前一百的学生呢!〃深深地刺痛了郝真。
也是巧,怎么偏偏郝真在乎什么别人就要讽刺她什么呢?
老师就那么当着同学们的面,把郝真仅有的引以为傲的优势和资本,就这么轻易地抹杀掉了,清除干净了,这让郝真以后怎么能再像高一的时候那样通过优秀的学习成绩和由此彰显出来的聪明脑瓜来赢得同学们的尊重甚至喜爱呢?
终于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同似乎学看不下去了,从距离郝真很远的最后一排的座位上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同时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已经揉得皱巴巴却依然很干净的手绢攥着,一步一停地走到郝真身边,悄悄地把手绢撂下,就干脆地走回了座位。
郝真直到再次听见上课的铃声才把头抬起来,发现了那块手绢,半天用一只手抓了起来,使劲地擦着脸上的泪痕。
擦眼泪水,郝真眼睛里也不再泉水似的冒出眼泪来了,她眼前的世界又清晰起来了。她看到上周给他们上物理课的那位高个子、戴眼镜的秃头男老师又笑呵呵地站在讲台上,才知道这一节是物理课,连忙从书包里翻出物理书。
郝真最喜欢物理了——从上初二开了物理课就喜欢,但是这一节物理课她却几乎没有听进多少知识。
幸好物理老师是个和蔼又粗心的老师。
郝真的内心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灌满了,一半是伤心,一半是希望。虽然刚才英语老师的话刺伤了她,但班主任的那张座位安排表却依然安稳地躺在化学办公室的那张触感光滑的黑色办公桌上。
郝真只需再等几节课的时间,它便可以如长了翅膀一般飞进教室里来,发挥它使命的作用带给她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