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床上的人呐喊着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豆大的汗粒从额上低落,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你醒啦!”夜遥放下手中的药篮,急急的冲上前一把抓过他的手,闭起眼凝神把着他的脉,满意的笑着。
又板过他的脸,细细的观察他的气色,她抑不住心中得意的情绪,又吩咐:“张嘴,伸出舌头,让……呀……”
那人一把抱过她,不顾右臂的疼痛,紧紧地抱住她,轻轻的呢喃着“妍儿,妍儿!是你啊,妍儿……”
被他抱得死死的,夜遥觉得有些缺氧,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温热的气息喷在夜遥的脖颈上,她不禁一阵发麻,手忙脚乱的想要推开他,不小心触到他右臂的伤口,听见他微微的吸气,却依旧不肯松开手来。心念一动,手脚好象不由自主的环上了他的背,轻轻的拍打着,柔柔叹息:“恩,我在。”
那人闻言,却是猛然一震,双手抱得更紧,喃喃着:“妍儿,你又何必再回来?是我死了么?生前种种到如今都变成了想要见你一面的执念?逸宁不过是想求人世一回了无遗憾,你却忘不了啊,忘不了我是个靖北王!”
夜遥被抱得死死的,有些呼吸不过来。脑袋处于一片混沌状态,只听见他在耳边说什么妍儿、逸宁、靖北王的……
靖北王!等等!她猛然间清醒,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他,跳开来。抬眼看见他一脸的深情,全身又是一阵发麻,想了想,又往外跳开些距离,瞪着眼看他。
“你……什么靖北王!你是什么靖北王?!”
靖北王!
她夜遥虽然深居山林多年,但她好歹还有个不务正业成天游历四方包打听的师傅,曌元大陆上下千年、纵横万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靖北王,不就是炀国亲王?因为平定漠北有功,故而封做靖北王,还是世袭王爵,十年前却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扔下个儿子也就成了现在的靖北王。
眼下四处可没一点风吹草动,靖北王指不定在京城哪个角落好好端坐着呢,怎么会跑到这边境荒野来!切,当她傻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才刚醒,没必要也没可能好端端的骗她呀,就凭他梦里说的那些胡话,听上去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真。
更何况这皇孙贵胄的行踪也不是人想打听就打听得来的,说不定那靖北王还真发了疯,没事就愿意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儿逛逛,那叫微服私访……
打住打住,这是多少万分之一的可能,怎么会被她给碰上!
不对!他不会是傻了吧?
她心里一阵哀嚎,怎么这样啊!她那天就不应该去山里逛,药没采着,凭空捡了个昏迷不醒的人回来。她见他右臂中了一箭,脸色并无异常,只有身体凉的像个死人,脉搏却又跳动的殊为快速混乱。当即判断,这人是中了寒冰散了。
寒冰散,不至于啊!这毒是罕见了点,是难解了点,可书上没说、师傅没说、她的医治经验也没说中了寒冰散会变傻的啊!
不会是她下错了药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她的一世英名啊!
“你……”她试探的问道,“……真是靖北王?”
沈逸宁错愕的看到她一脸惊讶的注视。定了定,再细细的看她:玉雕一样的人儿,精致的五官,在她的小脸上组合成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分明就是妍儿,可是,又似乎不像……妍儿温婉柔媚,如弱柳扶风,观之可怜;而眼前女子却明艳动人,如娇花照月,望之可亲。
再看她的打扮,淡淡的一身素白,全身上下,不带丝毫累赘的装饰。一头乌黑秀美的长发只用一根丝带随意扎起,也断然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所应有的装扮。
这样一想,再仔细的打量一番,他不由得苦笑:妍儿已经回不来了,不是吗?是他糊涂,眼前之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说起来,与妍儿也只有五分得相似而罢了。
夜遥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子,呆愣愣的,倒还敢自称是靖北王,从他醒来就没做过一件正常的事!问他话也不回答,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居然把她当作什么妍儿搂搂抱抱的!
她莫名其妙的也有些窝火,恼怒的抓起身边的药篮就想砸过去。
不能砸!忍住!忍住!他是她的病人!不能砸!
沈逸宁看见她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紧紧捏着药篮,瞪着他的眼睛腾腾的冒着火,不禁有些好笑。她咬牙切齿:“说!你是不是靖北王!”
他忽然回过神来,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漠国,二皇子,伏击。眼下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无数的疑问爬满了大脑。思维虽在飞速的转动,却丝毫没有在脸上露出半分疑虑。
他笑:“靖北王?我不是……“
不是!好!夜遥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啪”的一声就把药篮往他身上砸。“哼!不是的好!原来你没傻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哼!你给我装傻!”
沈逸宁又错愕,脸上却依旧是笑:“姑娘,在下……易宁。不知……”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竹屋,简洁,干净,屋外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的簸箕,隐隐闻到药香。
夜遥冷哼一声:“别姑娘姑娘的了,叫我夜遥。三天前,你昏倒在药山里,正巧被我碰到了,所以就救你回来了。”
中毒,寒冰散。
她心念倏的一动,寒冰散?早该绝迹了,一般人怎么可能中这种毒?想起他梦中的呓语,还真不像是作假,难道他真是靖北王?师傅这么些天也不在,即使外面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再者,这些王孙公子的爱去哪去哪儿,她这种小百姓的不知道才是正常啊。
这么想着,愈发觉得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像是个王爷了,咳……若真是如此,这王孙贵胄的气质也的确是好呵,受了伤了也比一般人显出一份高贵……
“咳……”她一边咳嗽,一边掩饰着低下头,不一会儿,又抬起来,笑盈盈的看着他,“易宁……公子啊……你可知你是中毒?”
中毒?果然!又听见她说:“中的,还是寒冰散。”
寒冰散?他没听过。
夜遥清咳一声,缓缓在桌边坐下来,顺手捡起根药草,无意识的摆弄着,禁不住卖弄起来。
“寒冰散,俞族密制的一种药,剧毒。只消划破皮肤,进入血液,人便四肢麻木、全身发冷。中毒之后,不消一时三刻的便会死亡。这毒有一个特性,就是中毒者死时伤口会自动愈合,全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个伤痕。因此这毒,多用于……暗杀!”
幸亏她遇见他时,为时尚早,于是将他用马驮回药庐,着手救治。师傅这几天不在,不过也不影响她妙手回春,嘿嘿!
“你运气好,遇上了我,不然,别人遇见你都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死的。”顿了顿,她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他一眼,接着说到:“可自打三年前俞族被漠国所灭,江湖上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药了。”
寒冰散?既然是俞族毒药,落入漠国也并不稀奇。如此,对方必是萧楚无疑。只是,他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踪,并亲自率兵阻截的?
沈逸宁凝眉,陷入了沉思。